第六章 赔钱货

从锅里舀了瓢热水盛到碗中，端起来吹了吹，陆金便费力地往小婴孩儿嘴边凑。

这边的陆金还没哄好嚎啕大哭的妹妹，那边就又传来了陆二郎夫妻的争吵声。

原来是陆二郎进了堂屋，便扯起了床上刚刚清醒的刘氏，满口喊着要休妻。

“不！二郎……你不能休了我，不能！”

刘氏哭喊着不肯下床，陆大丫也在一旁跟着哭。

“连个小子都生不出来，老子养着你个赔钱货作甚？全都是赔钱货！”

陆二郎气狠狠地扯着刘氏的头发，下定了决心要将她赶出家门。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啊！”

刘氏刚生产完，身子羸弱，自是受不住陆二郎的这一番折腾。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就不该娶你过门，那村北的云寡妇都比你强。”

陆二郎咬牙切齿道，今日他的三丫一出生，这村里定是传遍了自己没用的话，那云寡妇虽说放荡了些，却好歹也是个能生小子的，不像自己家这个没用的！

陆二郎的话一出口，刘氏便白了脸，抖着苍白的唇指向陆二郎道：“好你个没良心的陆二郎，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的侍候你，可在你心里……我竟还不如那云寡妇……哈哈……”

刘氏哭着哭着就笑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她虽没有给陆二郎生下一个儿子，却也是个良家妇，被自家相公辱作还不如那浪荡的云寡妇，刘氏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努力维持的这个家是个笑话。

刘氏的笑声吓住了陆二郎，他刚刚也不过是一时生气，才说出了那样难听的话来，却没想到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怎样的侮辱。

本还扯着刘氏头发的手忽得松开，陆二郎竟心虚了起来。

要说这刘氏，除了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外，旁的倒也还算不错，自己这些年过得浑浑噩噩，家里家外全靠着刘氏一个人操持着，她也没说过一个“不”字。

陆二郎没再言语，转身出了大门，不知去向。

刘氏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冲进了灶房，陆大丫也赶紧爬起来紧跟其后。

正在给小奶娃喂水的陆金被刘氏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儿将碗扣到小人儿头上。

“娘……娘亲……”陆金小声唤道，眼睛里满是恐惧。

现在的刘氏就如同魔鬼般，比往常要打陆金的时候还要可怕，那通红的眸子像是要吃人般。

“你们……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得我如今这般悲惨，今日我就摔死这个赔钱货，看看以后这样的女娃还敢不敢来我的肚子里！”

刘氏手指颤颤地指向陆金骂道，疯魔了般地冲过去，抬手就要去夺她手中的孩子。

陆金死死抱着不肯撒手，刘氏则是拼了命的想要将孩子夺走，好在她刚生产完，身子虚弱，便是六岁的陆金也能与她抗衡一番。

陆大丫自身后抱住刘氏的身子，苦苦哀求着：“娘亲，不要啊！娘亲，妹妹她无辜的！”

刘氏挣不过两个女儿，无力地趴在柴堆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之前的喜悦早已消失不见，如今笼罩在陆二郎家的都是阴郁。

外面天气炎热，刘氏又闹腾了这大半日，一下子晕了过去。

陆大丫赶忙接过陆金手中的碗，将剩下的一点儿水灌入她口中。

“咳咳……”

刘氏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还是这间屋顶已经黢黑的灶房，和正担忧地望着她的两个女儿。

心中一动，刘氏又忍不住大哭起来：“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你这辈子要断了我的后路啊？啊……”

刘氏的哭声惊醒了陆金怀里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人儿，小身子一抖，也跟着哭了起来。

若是此时有人从陆二郎家门口经过，定是能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声。

“娘亲，身子要紧，我先扶您去屋里躺着吧！”

身上没什么力气的刘氏也闹不动了，在陆大丫的搀扶下回了堂屋。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什么，一碰到床就睡了过去。

灶房的三丫还在哭，陆大丫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刘氏，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姐姐，妹妹一直在哭……”

陆金无措地将怀里的孩子递给陆大丫，陆大丫伸手接过去后晃了晃，眨巴了眨巴眼睛想了片刻。

“许是饿了，你先抱着，我去给她弄些吃的来。”

陆大丫又将孩子递给陆金，偷偷摸摸进堂屋摸出一个鸡蛋来。

家里养了些鸡，平日里的鸡蛋都是拿到集市上卖了补贴家用的，自刘氏怀孕后，这鸡蛋便被她攒了起来，只等着坐月子的时候给儿子和自己补身子用。而今儿子没生下来，这鸡蛋怕是还得拿到集市上去卖，陆大丫拿的这一颗也是偷出来的。

“爹爹前几日给娘亲买了包红糖，我待会儿给娘亲煮个红糖鸡蛋，给三丫留些，你偷偷喂给她。”

陆大丫进了灶房就利落地添水烧火，又从紧攥的手心里拿出一小块红糖来扔到水里，待水滚了，才将鸡蛋打散倒了进去。

用木勺这么一搅和，蛋花便出来了，陆大丫紧抿着唇，装作看不见这些好吃的似的，只顾垂眸干着手里的活儿。

陆金被那溢出来的甜香味儿馋得咽了咽唾沫，却也知道这些个好东西不是自己能够觊觎的。

听说整个村子里，只有村长家的儿子每日里才能吃上一个鸡蛋，好像还是因为他今年秋天就要去镇子上读书了，家里人才省吃俭用的给他攒了些嚼头。

陆大丫将着着火的木头从灶坑里抽出来插进灰里，在身上随意地抹了把手，便将锅里的红糖鸡蛋盛出了大半放在一侧，又拿出一个小碗来将剩下的盛了放在灶台边。

“我去给娘亲送吃的，你将这个喂给三丫，吃饱了就不哭了。”

陆大丫擦了把额上的汗，便捧着那碗红糖鸡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将门小农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