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风清竹这两天略有些心神不宁，几乎天天被噩梦吓醒，最后苏寻殇只能和他一起睡，好随时哄他。

“呼……”

风清竹再度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眼里失了焦距。

“没事吧？乖，别怕，别怕……”苏寻殇反应地也很迅速，把人搂在怀里安慰着，直到他恢复。

“师尊，我梦到我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这个地方我好像去过，但又觉得很陌生……有个很诡异的声音告诉我，要去那里看看，但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我看见三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但他们都没有脸……”风清竹将头埋在双膝上，抱着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乖，既然是噩梦，那就不要想了。”苏寻殇哄孩子哄得相当熟练。

“好。”风清竹不做声了，但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来吃早饭吧，别饿着了。”

“嗯……”

风清竹心不在焉地咬着嘴里的咸菜，一根咸菜他愣是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啃完。

“小竹子，愣什么神呢？”苏寻殇喂给他一勺清粥，“就当它不存在吧，莫要因为虚幻的梦扰了你的兴致。”

“是。”

可是……要是它真的是虚幻的，那为什么他一连五天梦到同一个梦呢？风清竹垂眸不语，只是一口一口地嚼着馒头，喝着清粥。

第二日夜里。

“有人吗？”声音撞击在墙壁上，传来阵阵回响。

梦境里，除了五感，其他的他什么也用不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了之前的那一丝光亮。

“哇——哇——”角落中传来婴儿的啼哭。

风清竹一惊，下意识就要摸上自己腰间的匕首，但又放下了手。根据声音来看，只有一个婴儿，他没必要对一个婴儿动手——即使是在梦里。

“夫人！”

一道短促的光闪过，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也在眼前划过一瞬，随后门被来人“砰”地一声关上。

短短一瞬，风清竹便看清了屋里的情形：一名女子躺在一张简陋的草垫上，双腿间卧着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孩。出于尊重，他只扫了一眼婴孩便立刻扭头，丝毫不敢往那不该看的地方瞅。

“南彦，放心吧，我没事……帮我把孩子抱过来好吗？我想看看他。”那女子虚弱地笑了笑，费力地偏头，想看到自己的孩子。

“好。”

男子蹲下身，将仍在啼哭的婴孩抱起，用一条薄单子将孩子裹起，抱给他的夫人。

小宝宝身上的血污还未洗去，看上去脏兮兮的，但并未让夫妇两个厌恶。

“哇——哇——”

“南彦，哄哄他吧……他好像很不待见我……”

“好～你这臭小子，居然敢不待见你娘……”男子说着，象征性地在小宝宝身后圆滚滚的肉球上拍了两下。

“哇……”

好像是报复父亲欺负他一般，小宝宝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仿佛在向母亲控诉父亲的“暴政”。

“南彦，别欺负孩子嘛。”

“好好好，听你的。臭小子，还不赶紧谢谢你娘？”

小宝宝：“哇……”

母亲：“……风南彦！他又不会说话，欺负他干嘛？”

风南彦？一听这个名字，风清竹心里莫名一动。

风南彦：“呜呜，暝儿我好伤心，你偏心！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是不是！”

宋烟暝：“……”

小宝宝哭了不一会儿便停歇了下来，沉沉睡去。

“南彦，你说……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呢？”

“要不……和清箬、清鸾一样吧……”风南彦说这话时，神色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眼中添了一抹哀伤。

宋烟暝的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好，那就这样办吧。”

“叫他清竹好了。等他长大了，取字寒暮，可好？”

“嗯。”

风清竹猛地怔住。清竹……这是他自己？

“请问……”

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嗓子喑哑，说不出话来。即使发出了声音，风南彦和宋烟暝也听不见。

“南彦，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南夕要这般对我们？”

“大概……是因为他犯了错，我把他逐出家门了吧。”风南彦说着，歉意地抚过宋烟暝仍然苍白的脸，“对不起，是我害你还有孩子们受了这么多的苦……是我的错。”

“不怪你，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嘛。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共患难，对不对……”宋烟暝摸着丈夫的手，轻声安慰。

“父亲，母亲……”

这时，风清竹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父母的容貌。除了自己那满头华发之外，他们其他的地方竟然这般相似……

“父亲，母亲。”

他一直小声地叫着自己的父母，直至嗓子完全哑了下来，再不能发出一言。但……他们却未有任何回应。

在这梦里，他看见自己出生，在父母亲的陪伴下度过了三年的时光。

“烟暝，我听说附近有座山风景很是秀丽，咱们带着孩子去玩吧？”

“好。”

顺便把他们欠清箬清鸾的，一起补回来。

他们抱着怀中年幼的风清竹，带着他们看不见的长大了的孩子，一起站在山巅，俯瞰脚下云海。

“真美啊……”

突然画面一转。

“爹，清竹就拜托您照顾了。”

“好。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父母，一定护好自己，平安回来。”

“爷爷……”风清竹看着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那个苍老身影，泪水一下子浸润了眼眶。

他想冲过去抱住爷爷，告诉他自己错了，当初不该因为他惩罚了自己而和他置气，不该把自己关在屋里让他担心……可是，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空谈了。爷爷已经离开了，他想道歉，也没这个机会了……

“爹，我们走了，保重。”

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亲人们的样貌又看不见了。

“爹！娘！爷爷！你们别走……求求你们，别走！别丢下我！”

他想伸手抓住那最后的残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束光渐渐细碎，随后犹如蒲公英被风吹散的种子，悄然离去，再无痕迹。

“别走……求你们，别离开我……”

他只能一声接一声地喊，但却永远不会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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