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执子之手

回了桃李山庄，委托人看见自己妻子的尸体，抱着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哭了好久。

钟净秋……

钟净秋也一句话不说，似乎在想往事。

——

那也是一年夏天，年幼的他在出街玩耍时遇到了蹲在路边的秋佩兰

钟净秋姐姐，你为什么自己坐在这？

秋佩兰：啊，没事，屋里烧饭呢，太热，出来坐坐

她的眼角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钟净秋一下子就发现了她不开心。

钟净秋……你骗我，你明明在哭，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吗？

秋佩兰瞒不过这小孩子，见他也一脸真诚的，愿意听自己倾诉的样子，便坦然对他倒出肚子里的苦水。

秋佩兰：爹娘吵架了，爹爹离家出走，不知道去哪，现在也没回来，母亲也在屋里砸东西，声音太大了，我害怕

她抽泣着。

秋佩兰：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秋佩兰：爹娘见面如临大敌，耳边从没清净过！

秋佩兰：总是要问在我心里谁更重要这种问题，明明家里的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却怪我一点都不懂得体谅

秋佩兰：我从没感觉一丝幸福，我凭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谁又能在乎我的感受啊！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不小心打到了一旁的钟净秋。

秋佩兰：啊，对不起啊小朋友，我太激动了，疼不疼？

她的语气有些疲惫，钟净秋抬手为她抹去眼角边的泪水。

钟净秋姐姐，爹娘的事你不能左右，但也不能让它左右你啊。这世间也有很多美好的，不要不开心嘛

秋佩兰看着他天真的眼神，心里一暖，便露出了笑容。

秋佩兰：小娃娃，你说得好像很对的样子

钟净秋对啊，姐姐你看那里！

旁边的树枝上有一只纯白的蝴蝶。

秋佩兰：呀，好可爱的小家伙

钟净秋也许它正在跟你经历一样的事，也许它现在也正因为父母的事离家出走，说着抱怨的那些话，只不过我们听不懂……

钟净秋但是你看

钟净秋我们现在的注意力正在它身上，我们还觉得它很可爱，见到它很开心

钟净秋所以你不要不开心，也许这世上有好多人在默默关注你，会为了你笑

钟净秋比如我

秋佩兰彻底被他逗笑了。

秋佩兰：你这小娃娃，说话可真好听

秋佩兰：好，姐姐现在感觉特别开心

钟净秋那我们拉个勾，你要一直开心！

秋佩兰：好

钟净秋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秋佩兰：我叫秋佩兰，纫秋兰以为佩的那个佩兰

钟净秋在手心里比划了半天。

钟净秋好像……不会写，只会写一个“秋”字……

秋佩兰怜爱地揉了揉这小孩子的脑袋。

秋佩兰：没事的，家里人和朋友们都叫我阿秋，你要是愿意，叫我阿秋姐姐也可以的

从这时候二人就有了约定，总会在特定的时间出来见面，要么聊天，要么吃吃东西，要么四处玩玩，看起来无忧无虑

钟净秋阿秋，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钟净秋握着手里的蛐蛐给秋佩兰看。

他从小就爱抓小昆虫，山庄的孩子们大多害怕虫子，都不愿和他一起玩，只有秋佩兰不嫌弃，反而有时抓到小蝴蝶还会和他一起逗趣。

秋佩兰：诶，秋儿，你小心点

秋佩兰：路上多滑

钟净秋你看你看！

小生物在他掌心上晃动着须须，甚是可爱。

秋佩兰：秋儿好厉害呀！今晚吃什么呢？

钟净秋你做的我都吃！

秋佩兰摸摸他的头，眼里全是对晚辈的溺爱，可见她有多喜欢这个弟弟。

秋佩兰：好，那今晚就不做饭了，带你去镇上尝尝鲜！

钟净秋啊？为什么是……

这样的结果……？

秋佩兰：哈哈哈，早就想带你出去吃了，镇上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面铺，我赌你还没去吃过，快收拾收拾走吧

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感情已经赛过了亲生的姐弟，直到那天秋佩兰很突然地告诉他……

秋佩兰：秋儿！

秋佩兰：姐姐是来和你告别的

正在研究毛毛虫的钟净秋停了手。

钟净秋告别……为什么？

秋佩兰脸上带着些红晕。

秋佩兰：因为姐姐找到了可以一辈子对姐姐好的人，姐姐要嫁给他了

秋佩兰：所以会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秋佩兰：放心！姐姐还会回来看你的，我也舍不得你啊

钟净秋那我找谁玩啊……

秋佩兰正要安慰他，旁边穿来一个钟净秋不认识的人的声音。

杨毅中：佩兰，好了没有？

杨毅中：诶，这就是你弟弟吧？长的真好看，有我小时候的几分影子！

秋佩兰：你就别吹嘘了，秋儿，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杨毅中看到钟净秋脸上带着点泥土，便伸手为他擦去。

杨毅中：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怎么把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的？

钟净秋谢谢大哥，但姐姐……

钟净秋失落的低下头。

杨毅中：哈哈哈，小朋友别急，我会带着她回来看你的，到时候把我家乡的好东西给你一并捎回来

杨毅中：来，哥哥给你块玉，你可以留着，证明我的话

杨毅中掏出半块玉塞到他手里。

秋佩兰：来，姐姐这里也有

秋佩兰掏出另外半块给他。

这两块玉看起来是一对的，可以拼在一起。

秋佩兰：一定要帮我们保管好哦

杨毅中：好啦，别不开心了小朋友

杨毅中：不信的话，我们再拉个勾！

那天的夕阳颜色格外的喜庆，而杨毅中和秋佩兰在第二年的春节过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他。

钟净秋记忆中的身影，也早被火烧云吞噬殆尽。

回忆结束，钟净秋动了动胳膊，有点麻木。

他走到杨毅中面前，掏出怀里的两块玉递给他。

杨毅中把两块玉拼接在一起，捏住一半，把另一半轻轻放在秋佩兰手心上。

执子之手。

也算是给了杨毅中一点安慰。

钟净秋并不知道秋佩兰回来了，也没见过她，只觉得委托人有些面熟。

跟小时候见过的大哥哥有点像，但他没敢往那方面想。

即使后来的梦境，他也没想到秋佩兰会出事。

直到……

直到他亲自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杨毅中：谢谢你

钟净秋不必了

钟净秋回去吧，给她一个好的葬身地

杨毅中：嗯

他背着爱人的尸体，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那么落寞。

再没有了当年初见的那样阳光帅气，也不会再听到他跟自己开玩笑了。

冷云深搭上他的肩。

冷云深：回去休息休息吧

钟净秋好……

纳兰衡阴着脸进来。

纳兰衡：钟净秋。

纳兰衡：出来。

钟净秋师哥？

纳兰衡看起来心情并不美丽。

他拉起钟净秋的手就往门外拖。

冷云深：你干什么？

冷云深抓着他另一只手，但纳兰衡的力气很大，扯得钟净秋难受。

钟净秋疼……先放开好不好？

最后冷云深还是不忍心，放开了他。

纳兰衡扯着他来到他之前削成木棍的树下，把他压在树干上。

纳兰衡：是不是一秒没看住你，你就能跑到天涯海角？

钟净秋我……不是，听我解释

纳兰衡：不是什么？解释什么？

纳兰衡：是不是每次出门都要一条线把你牵住才好？

纳兰衡：你才不乱跑？

钟净秋我……

纳兰衡：今天也是，你知不知道林子里有多危险？

纳兰衡：你一个路都不认识的，怎么还敢到那么深的地方去？！

纳兰衡：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待着？

纳兰衡：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

纳兰衡的眼神，钟净秋以前从没见过，他有些害怕。

纳兰衡：师父说明天要带你下山，我已经说了替他去

纳兰衡：好好在我身边待着

纳兰衡：再乱跑，我让你这辈子都跑不了。

钟净秋……

钟净秋傻傻盯着他的背影。

斟酌着他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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