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

上官回到忧檬家，之前没有忘记在影子组匿名买了一套感官模拟装置。A-ling告诉他，基地的人一天都在找他。上官打开已关了一天的手机回了几个TEBL来的电话，许诺明天过去。吃饭的时候，他真的照忧檬说的又喝了不少酒，但毫无睡意。当忧檬熟睡后后，他坐在电脑前戴上新买回的装置，再次登录《Rangentory-souse-geop》。

黎明的荒原，上官站在秦始皇的金字塔前，覆盖它的积雪早已消失，构筑金字塔的大石块表面被风化得坑坑洼洼，大地已是另一种颜色。远处有几幢巨大的建筑物，上官猜那都是干仓，但形状与上次所见已完全不同，一切都表明，漫长的岁月已经流逝。

借着天边的晨曦，上官寻找着金字塔的入口，在那个位置，他看到入口已经被石块封死了，但同时看到旁边新修了一条长长的石阶，直通金字塔的顶部。他仰望高高的塔顶，看到原来那直指苍穹的塔顶已被削平了，成为一个平台，这座金字塔也由埃及式变为阿兹特克式。

沿着石阶，上官攀上了金字塔的顶部，看到了一处类似于古观星台的地方。平台的一角有一架数米高的天文望远镜，旁边还有几架较小型的。另一边是几台奇形怪状的仪器，很像古中国的浑天仪。最引人注目的是平台中央的一个大铜球，直径两米左右，放置在一台复杂的机器上，由许多大小不同的齿轮托举着，缓缓转动。科尔注意到，它的转动方向和速度在不停地变化。在机器下方有一个方坑，在里面昏暗的火光中，上官看到几个奴隶模样的人在推动着一个转盘，为上面的机器提供动力。

有一个人朝上官走来，与上次首遇李斯时一样，这人背对着地平线的曙光，只能看到黑暗中一双闪亮的眼睛。他身材瘦高，身着飘逸的黑色长袍，长发在头顶上不经意地绾了个结，剩下的在风中飞扬。

拓拔焘：你好，我是拓拔焘

上官寂天你好，我是上官寂天

拓拔焘：啊！我知道你。

拓拔焘：在第五十八号中，你追随过李斯。

上官寂天我是和他一起到达这里，但是我不敢苟同他的观点。

拓拔焘：你是对的。（拓跋焘对上官寂天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凑近他说，）知道吗，在你离开的三十六万两千年里，文明又重新启动了四次，在轨道不规则时期和轨道规则时期的无规律交替中艰难地成长，最短的一次只走完了石器时代的一半，但60号文明创造了纪录，居然走到了蒸汽时代！

上官寂天这么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发现了太阳运行的规律？

拓拔焘：没有没有，只是偶然而已！

拓拔焘：当然，来，我让你看看上次文明的努力。

拓拔焘领着上官走到观星台一角，大地在他们下面伸展开来，像一块沧桑的旧皮革，拓跋焘将一架小望远镜对准下面大地上的一个目标，然后让上官看。上官将眼睛凑到目镜上，看到一个奇异的东西，那是一具骷髅，在晨光中呈雪白色，看上去结构很精致。最令人惊奇的是这骷髅站立着，那姿势很是优雅高贵，一只手抬到颚下，似乎在抚摸着那已不存在的胡须，它的头微仰，仿佛在向天地发问。

拓拔焘：那是孔子。他认为，一切都要合乎礼，宇宙万物都不例外。他于是创造了一套宇宙的礼法系统，企图据此预测太阳的运行。

上官寂天结果可想而知

拓拔焘：是的，他计算出太阳该循礼之时，就预测了一次长达五年的轨道规则时期，你别说，那一次还真持续了一个月之久。

上官寂天然后太阳就再也没有升起来？

拓拔焘：不，升起来了。上升到正空，就突然熄灭了。

上官寂天什么？熄灭？

拓拔焘：是的，开始是慢慢暗下去、小下去，然后突然熄灭了！夜幕降临，那个冷啊，孔子就那么站着冻成了冰柱，一直站到现在。

上官寂天什么都没有了吗，我是说熄灭之后。

拓拔焘：在那个位置，出现了一颗单星，像是太阳死后的灵魂。

上官寂天哦？你确定太阳是突然熄灭的？星星是突然才出现的？

拓拔焘：是，突然熄灭单星就出现了你可以去查史料，有明确记载。

上官寂天哦——

上官沉吟良久，本来，对于这个世界的奥秘，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理论，但拓拔焘说的这件事将他所想的全推翻了，

上官寂天怎么会是……突然的呢？（懊恼地说）。

拓拔焘：现在是南北朝，但具体是哪个政权我不清楚

上官寂天你也一直活到现在？

拓拔焘：我有使命，要准确观测太阳的运行。那些巫师、玄学家和道学家们都是些无用的东西，他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动手能力极差，只是沉浸于自己的玄想中。但我不同，我能做出实际的东西来！（他指指平台上的众多仪器说）

上官寂天就凭这些东西，你就能达到你的目的？（科尔尤其注意了那个巨大铜球）

拓拔焘：我也有理论，但不是玄学，是通过大量观测总结出来的。首先，你知道宇宙是什么吗？是一部机器。

上官寂天你这等于没说。

拓拔焘：说得具体些，宇宙是一个悬浮于火海中的大空心球，球上有许多小洞和一个大洞，火海的光芒从这些洞中透进来，小洞是星星，大洞是太阳。

上官寂天很有意思的一个模型

上官看看大铜球说，现在他大概能猜出那是什么了

上官寂天但其中有一个大漏洞：太阳升起和落下时，我们看到它与群星是相对运动的，而大球球壳上的所有洞孔的相对位置应该是固定的。

拓拔焘：很对，所以我推出了经过修正的模型，宇宙之球是由两层球壳构成的，我们看到的天空是内层壳，外层球壳上有一个大洞，内层球壳上有大量小洞，那个外壳上的大洞透进的光在两层球壳之间的夹层反射和散射，使夹层间充满了亮光，这亮光从小洞中透进来，我们就看到了星星。

上官寂天那太阳呢？

拓拔焘：太阳是外层壳上的大洞投射到内层壳上的巨大光斑，它的亮度如此之高，像照穿鸡蛋壳一般照穿了内壳，我们就看到了太阳。光斑周围的散射光较强，也照穿了内壳，这就是我们白天看到的晴空。

上官寂天是什么力量驱动着两层球壳进行不规则转动呢？

拓拔焘：是宇宙之外，火海的力量

上官寂天可不同时期的太阳大小和亮度是不一样的。在你的双壳模型中，太阳的大小和亮度应该是恒定的，

上官寂天如果外界火海不均匀，至少大小应该是恒定的。

拓拔焘：你把这个模型想得太简单了，随着外界火海的变化，宇宙的外层壳的大小也会膨胀或收缩，这就导致了太阳大小和光度的变化。

上官寂天那那些星星的连珠呢？

拓拔焘：星星。为什么你总是提到它们，它们是不重要的东西，是球体内扰乱的灰尘。

上官寂天不，我认为星星很重要。另外，你的模型如何解释孔子时代太阳当空熄灭呢？

拓拔焘：那是个罕见的例外，可能是宇宙外面的火海中的一个暗斑或黑云正好飘过外层壳上的大洞。

上官寂天那这个一定是你的宇宙几期吧。

拓拔焘：是的，我造出了宇宙机器。使球转动的那一组复杂的齿轮，模拟着外界火海对球的作用。这种作用的规律，也就是外界火海中火焰的分布和流动规律，是我经过几百年的观测总结出来的。

上官寂天这个球，能不能膨胀收缩？

拓拔焘：当然可以，它现在就在收缩。

上官找了平台边的栏杆作为固定参照物细看，发现拓拔焘说的是事实。

上官寂天这个球有内层吗？

拓拔焘：当然有，内外壳之间通过复杂的机构传动。

上官寂天真是精巧的机械！

上官寂天可从外壳上没有看到在内层壳投射光斑的大洞啊？

拓拔焘：没有洞，我在外壳的内壁上安装了一个光源，作为大洞的模拟。那光源是用从几十万只萤火虫中提炼出来的荧光材料制成的，发出的炼出来的荧光材料制成的，发出的是冷光，因为内壳的半透明石膏球层导热性不好，这样可以避免一般的热光源在球内聚集温度，让记录员可以在里面长期待下去。

上官寂天里面还有人？

拓拔焘：当然，记录员站在一个底部有滑轮的架子上，位置保持在球体中心。将模拟宇宙设定到现实宇宙的某一状态后，它其后的运转将准确地模拟出未来的宇宙状态，当然也能模拟出太阳的运行状态，那名记录员将其记录下来，就形成了一本准确的万年历，这是过去上百个文明梦寐以求的东西啊。你来得正好，模拟宇宙刚刚显示，一个长达四年的轨道规则时期将开始，北周世宗已根据我的预测发布了复活诏书，让我们等着日出吧。

拓拔焘调出了游戏界面，将时间的流逝速度稍微调快了些。一轮红日升出地平线，大地上星罗棋布的湖泊开始解冻，这些湖泊原来封冻的冰面上落满了沙尘，与大地融为一体，现在渐渐变成一个个晶莹闪亮的镜面，仿佛大地睁开了无数只眼睛。在这高处，复活的具体细节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湖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像春天拥出洞穴的蚁群。世界再一次复活了。

拓拔焘：您不下去投身于这美妙的生活吗？刚刚复活的女性是最渴望爱情的。

拓拔焘指着下面重现生机的大地对上官寂天说，

拓拔焘：你在这里再待下去没有意义了，游戏已经终结，我是最后的胜者。

上官寂天你的模拟宇宙作为一台机器确实精妙绝伦，但对它做出的预测嘛……哦，我能否使用您那台望远镜观测天象呢？

拓拔焘：当然可以，你请。（拓拔焘对着大望远镜做了个手势）

拓拔焘：（拓拔焘从一只木箱中拿出了一块黑色圆片）加上这片烟熏的滤镜。（说着将它插到望远镜的目镜前。）

上官将望远镜对准已升到半空的太阳，不由赞叹拓拔焘的想象力：太阳看上去确实像一个通向无边火海的孔洞，是一个更大存在的一小部分。但进一步细看时，他发现，这个太阳与自己现实经验中的那个有些不同，它有一颗很小的核心，如果将太阳看成一只眸子，这个日核就像瞳孔。日核虽小，但明亮而致密，包裹它的外层则显得有些缺少实在感，飘忽不定，很像是气态的。而穿过那厚厚的外层能看到内部日核，也说明外层是处于透明或半透明状态的，它发出的光芒，更多的可能是日核光芒的散射。

太阳图像的真实和精致令上官震惊，他再次确定，游戏的作者在表面简洁的图像深处有意隐藏了海量的细节，等待着玩家去发掘。

上官直起身，细想着这个太阳的结构隐含的意义，立刻兴奋起来。由于游戏时间加速，太阳已移到了西天，上官调整望远镜再次对准它，一直跟踪到它落下地平线。夜幕降临，大地上点点篝火与夜空渐密的群星相映。上官将望远镜上的黑色滤镜取下，继续观测星空，他最感兴趣的是星星，很快找到了两个。他只来得及对其中的一个进行大概的观察，天就又亮了，他于是装上滤镜接着观测太阳……上官就这样连续进行了十多天的天文观测，享受着发现的乐趣。其实，时间流逝速度的加快是有利于天文观测的，因为这使得天体的运行和变化更加明显。

轨道规则时期开始后的第十七天，日出时间已过了五个小时，大地仍笼罩在夜幕中。金字塔下面人山人海，无数火把在寒风中摇曳。

上官寂天太阳可能不会出来了，同五十八号文明的结局一样。

上官对正在编纂这个世界上第一份万年历的拓拔焘说。

拓拔焘抚着胡须，对上官露出自信的笑容。

拓拔焘：放心，太阳就要升起，轨道规则时期将继续，我已经掌握了宇宙机器的运转原理，我的预测不会有错。

似乎是印证拓拔焘的话，天边真的出现了曙光，金字塔旁边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那片银白色的曙光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扩展变亮，仿佛即将升起的太阳要弥补失去的时间。很快，曙光已弥漫了半个天空，以至太阳还未升起，大地已同往日的白昼一样明亮。科尔向曙光出现的远方看去，发现地平线发出刺眼的强光，并向上弯曲拱起，成一个横贯视野的完美弧形，他很快看出那不是地平线，是日轮的边缘，正在升起的是一颗硕大无比的太阳！眼睛适应了这强光后，地平线仍在原位显现出来，汪淼看到一缕缕黑色的东西在天边升起，在日轮明亮的背景上格外清晰，那是远方燃烧产生的烟雾。金字塔下面，一匹快马从日出方向飞驰而来，扬起的尘埃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灰线，人群为其让开了一条路，上官听到马上的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喊：

万能男子：出窍，出窍！！！！！

跟着这匹马跑来的，是一大群牛马和其他动物，它们的身上都带着火焰，在大地上织成一张移动的火毯。

巨日已从地平线上升起了一半，占据了半个天空，大地似乎正顺着一堵光辉灿烂的大墙缓缓下沉。上官可以清晰地看到太阳表面的细节，火焰的海洋上布满涌浪和旋涡，黑子如幽灵般沿着无规则的路线漂浮，日冕像金色的长袖懒洋洋地舒展着。

大地上，已出窍和未出窍的人都燃烧起来，像无数扔进炉膛的柴火，其火焰的光芒比炉膛中燃烧的炭块都亮，但很快就熄灭了。

巨日迅速上升，很快升到了正空，遮盖了大部分天空。上官仰头看去，感觉突然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这之前他是在向上看，现在似乎是在向下看了。巨日的表面构成了火焰的大地，他感觉自己正向这灿烂的地狱坠落！

大地上的湖泊开始蒸发，一团团雪白的水蒸气成蘑菇云状高高升起，接着弥散开来，遮盖了湖边人类的骨灰。

拓拔焘：轨道规则时期将继续，宇宙是一台机器，我造出了这台机器；轨道规则时期将继续，宇宙是……

上官扭头一看，这声音是从正在燃烧的拓拔焘发出来的，他的身体包含在一根高高的橘黄色火柱之中，皮肤在发皱和炭化，但双眼仍发出与吞噬他的火焰完全不同的光芒。他那已成为燃烧的炭杆的双手捧着一团正在飞散的绢灰，那是第一份万年历。上官自己也在燃烧，

巨日很快向西移去，让出被它遮住的苍穹，沉没于地平线下，下沉的过程很快，大地似乎又沿着那堵光墙升起。耀眼的晚霞转瞬即逝，夜幕像被一双巨手拉扯的大黑布般遮盖了已化为灰烬的世界。刚刚被烧灼过的大地在夜色下发着暗红色的光，像一块从炉中夹出来不久的炭块。上官在夜空中看到群星出现了一小会儿，很快，水汽和烟雾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处于红炽状态的大地上的一切，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一行红色的字出现

第六十三号文明在烈焰中毁灭了，该文明进化至南北朝层次。

文明的种子仍在，它将重新启动，再次开始在命运莫测地进化，欢迎您再次登录。

上官感官模拟装具，精神上的震撼稍稍平息后，又一次有了那种感觉：《Rangentory-souse-geop》是故意伪装成虚假，但拥有巨大纵深的真实；而眼前的真实世界，倒像一幅看似繁复庞杂实则单薄表浅的《清明上河图》。

第二天上官去破晓训练，除了因他昨天没来导致的一些小小的混乱外，一切如常。他发现工作是一种有效的麻醉剂，投身于其中，就暂时躲开了那噩梦般的困扰。一整天他有意使自己保持忙碌状态，天黑后才离开。

一走出中心的大楼，上官又被那噩梦的感觉追上了，他觉得布满群星的夜空像一面覆盖一切的放大镜，他自己是镜下的一只赤裸的小虫，无处躲藏。他必须再为自己找些事情做，想到应该再去看看布莱恩的母亲了，就驱车来到了芈华家。

张母一个人在家，上官进去时她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他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既老花又近视，看书和看远处时都要换戴眼镜。张母见到上官很高兴，说他的气色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上官寂天都是因为你的人参

芈华：（摇摇头）“那东西成色不好，那时，在基地周围能采到很好的野山参，我采到过一枝有这么长的……不知现在那里怎么样，听说已经没有人了。唉，老了，最近总是在想以前的事。

上官寂天听说在西部大开发中，张衡毅吃了很多苦？

芈华：“听小李说的吧？”（张母轻轻摆摆手，像拂去面前的一根蛛丝），“过去了，都过去了……昨天小李来电话，急匆匆的，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明白，只听出来你好像遇到什么事。小天啊，其实，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当年以为天要塌下来的那些大事，其实没有什么的。

上官寂天谢谢您！

上官说，他又感 到了那种难得的温暖。现在，眼前这位历经沧桑变得平静淡泊的老人，和那位看透一切的忧檬，成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的两根支柱。

芈华：说起西部大开发，衡毅还是很幸运的，在活不下去的地方，竟然到了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上官寂天您是说前TCPL

芈华：（点点头）

上官寂天那可真是不可思议的神话呢，我最初以为只是传说呢。

芈华：不是传说，要是想知道，我给你讲讲他的那些事。

于是，张母向上官讲述了那段还未尘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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