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带着过分的热情给我们分配了可以任意支配的宫女,华丽的寝宫,还有怎么穿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她从怀里拿出一只锦盒,里面盛着一只精美的梳篦,“公主你看,光是上面这只活灵活现的麒麟,工匠就足足雕了七七四十九天呢。”
如此明显的笼络让我十分不喜欢陈皇后,可没想到细君却很吃这一套。从此她把那只梳篦像圣物一样毕恭毕敬地对待。每半月定要清理一次,每次都要用温度恰好的温水浸足半个时辰,然后用从未用过的白棉布轻轻擦拭,正面三十下,反面三十下,擦好后要避开阳光直射的地方,放在阴凉通风的窗口晾干。
于是,每到冬天,宫女们都会因为这只该死的梳篦挨上两到三个时辰的冻。 我和所有宫女一样厌恶细君的小题大做,但或许只有我能看得出来,在细君装腔作势的挑剔背后,是一种怕被人觉察到的,身份上的自卑。
我妒忌细君凭空而得的这一切荣华富贵,唯独在她无意中流露自卑的时候,我会有片刻的平衡。广陵王却对我说:“辛桃,你和细君情同姐妹,你应该提醒她少同陈皇后往来。陈皇宫不像表面那么友好,细君更适合跟宫里的同龄姐妹们玩。”
我谦恭地应下来。回宫后,我试图提醒细君,陈皇后无事献殷勤,来者不善。听说她在宫里和卫皇后之间的明争暗斗非常厉害,希望细君不要卷入这些是非里,她听后却说:“那又怎样?笼络我证明我有被笼络的价值!”
再劝下去,细君就会发火。从前她不这样的,从前的细君是个胆小温顺的妹妹,从来都是我说一不二。最初对我颐指气使,我只当她不适应环境,但现在,她不再拿我当她的知心姐妹,反而把动机不明的陈皇后视为知己。
这让我心寒。
广陵王是这宫里少有的坦率真诚的人,大概是因为亲手把细君从民间寻回,他觉得自己对她肩负着父辈般的责任,所以平日里,他对细君格外关照。
但细君眼里只有背景雄厚的陈皇后。广陵王也曾送给细君一支花枝状的金步摇,清新雅致,很适合细君十五岁的少女年纪。但细君只看了一眼就把它丢进了首饰盒里,再没动过。
她不喜欢广陵王,因为广陵王见过她卑微时的样子。可细君完全不懂得陈皇后的心机,她送给细君昂贵梳篦,用意就是想拉拢细君和自己统一战线,她的敌人,也就是细君的敌人。可是细君在接受了陈皇后的暗示后,依旧和卫皇后的女儿卫长公主走得很近。
那次,细君在花园里邂逅卫长公主,本来两人相见甚欢,聊得起劲。后来有宫女见二人一直站着,领她们去园中的石凳上歇息。
细君却在这时摆起了公主的架子:“姐姐你说,这石凳一年四季里承受着风吹雨打,落上了多少灰尘且不算,路过的鸟儿指不定拉了多少鸟粪在上面呢,能坐吗?”
已经一屁股坐稳的卫长公主惊愕地看着细君,她用实际行动证明这凳子可以坐。
细君不罢休,她一把拽起卫长公主,惊骇地盯着她的褥裙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上面沾了不少沙土,快到我寝宫里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可怜的卫长公主被细君折磨了足有半日。细君不由分说地把她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等到为她梳望仙髻时,她嫌宫女给卫长公主找来的做发饰的夹竹桃花不够完美:“这一朵颜色太浅,那一朵开得有点过,很快会蔫掉的。什么?掉了两片花瓣的也敢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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