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绿蝶翩飞

那些佝偻着的“人”，步步向林雪月逼近。

这次算是看清楚了，那些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似在地底沉淀百年的干尸。

还穿着塞北将士的衣裳，腰间配的也是那长刀。

林雪月明知此时此刻应当立即站起跑开，它们行动迟缓，追不上自己。

可惜双腿似乎被死死钉在地上一样，软弱无力。

同行而来的人都变成这样了，那顾清在哪里？

既然自己害怕到没有力气跑，那还是花点心思担心一下顾清吧。至少这样，在人生中的最后时刻，想的还是自己在意的人。

林雪月将双眼闭起，似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粘稠而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离林雪月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

也不管那柴火还烫不烫，林雪月抓起就往那干尸头上砸。

然后像埋伏在草丛中的猎犬一样起身奔离，那还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那些干尸有被恼怒到，愈发响亮地嘶吼。

怎就不把吼的力气放在双腿上？林雪月心底嗤笑，只要是手能碰到的，她能拿得动的，都往门口方向砸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林雪月仍旧想着，如果和顾清一样会些武功就好了，回头让她教自己几招！

不过顾清还在不在啊？林雪月没由来地伤感起来，不在的话，那一颗炽心就付错了人。

林雪月来到窗边。木窗紧闭，常年未有人居住，覆上一层厚厚的灰，其中还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红。

她用力推这扇窗，奈何纹丝不动。

木桑给的纸上有没有这样的线索？林雪月灵光一现，从袖中取出那张黄纸。

“……”这么暗什么也看不清。

除了黄纸，还有那只毛虫！

林雪月想着，那只虫能不能对付这些干尸？不过好像带在顾清身上。

她下意识地往原来顾清睡着的地方看去，那个结了茧，抑或是被结了冰的虫还在，顿生惊喜与无措。

几具活动着的干尸还在那虫周围呢，还离得那么近，万一一个不小心……

“咔”的一声，还真踩到了。

南疆的蛊虫本就带有毒，虽说冰可封毒，但这都踩爆汁了……不知有没有效。

林雪月开始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领她厌恶的虫子上面。

新的一年，她还没许愿。老天也是公平，圆了这个愿望。

爆出来又绿又黑的毒汁像烟花一样，往四周绽开，在地上俨然映出个花来。

林雪月双手合掌，想要念出个佛经来，但只会念礼记尚书这些。不过只要语速够快，老天就听不清我在念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地上的毒汁似被赋予生命，像一个挣扎着站起的小人，渐渐起来、离地，悬浮在空中，发出星点绿光，如同萤火低飞，又如同幽幽鬼火。

林雪月屏息敛声，注视着这些幽光变幻作蝴蝶翩飞。

它们将那几具人包裹起来，闪粉铺路一地。

在它们散开时，那几位曾一起从京城到塞北的将士，也已经到地。

毕竟已经是逝去的人了，总得给个安息吧！林雪月想着，向前走去。

行至中途，那一群蝶悉数朝林雪月涌来。

成百上千，甚至是成千上万，汇聚在一起，占满了林雪月的整个视线。

这几日下雪，乌云漫天，顾清说塞北夜空的繁星比除夕夜的烟花要好看，但林雪月却没见过。

也许夜晚在塞北的某个地方一躺，仰望苍穹，视野也能被漫天繁星所覆盖，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亘古不变的星辰。

若它不是绿色的，也许能和星河媲美了。

满目的荧光绿，险些给林雪月闪瞎了眼。

待她缓过来再睁眼时，便是满目疮痍。

“这是何处？”不见那几具干瘪的躯体，不见那破烂的小屋，亦不见那绿蝶。

举目之间，火光冲天，断壁残垣，男女老少，抱头哭丧，血流成河。

“你怎么没死？”

林雪月闻声惊愕地回头，见是一个陌生女子。

“除了那个小姑娘外，其他在幻境外边的人，都应当死了啊。”

颜悦一步步走进，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哪个小姑娘？”林雪月问道，“什么幻境？”

“那个一身功夫的小姑娘啊，若不是看她这一身本领，我还不愿意借她的手帮我除去他呢！”颜悦阴森森地说道。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这是落绯林，这个幻境，以我的怨气为基而制造出来的。”

林雪月听得一头雾水，但她能在大雾中寻找到她想要的光芒。

“你口中的那个姑娘，现在在何处？”林雪月道。

颜悦一勾嘴角，笑道：“现在我告诉你，她会认你吗？年复一年，这怨气，也不是我能控制住的了。

“对了，小姑娘，能和我讲讲你们俩的故事吗？都是女孩子怎么就来落绯林过夜了呢？”

林雪月沉吟片刻，忽而语气不善，道：“你在拖延时间？”

“是啊，在拖延你死亡的时间。”也是在给顾清留更多的时间，让她除去巴苏合。

“那可真是万分感谢，只不过，小女子不想领你的好意！”林雪月说道，转身便往火焰之中走去。

纵然颜悦控制不好这个幻境，但毕竟是幻境的主人。

她凌空伸手往林雪月身后虚点。

林雪月猛地仰天摔倒在地，白皙的脖颈似被一条细巧且锋利的线勒住，很快便冒出猩红，拖着她在地上摩擦。

不一会儿她双眼便开始昏沉、发黑，脑袋嗡嗡作响，喉间弥漫出铁锈味，愈发浓重。

她用仅有的一丝意识，用双手奋力扯开那根无形的线，却渐渐地无力。

窒息一小段时间，一口夹杂着焦炭味的空气倏然窜进她的喉间。这滋味并不好受。

又是被烟呛，又是被线勒。随着一声声咳嗽，林雪月感觉脖子要断、肺也要咳出来了。

颜悦觑着林雪月蜷缩在地上的身子，似乎起了怜爱之心，低下身段，拽起她的头发迫使其与自己对视，温声道：“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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