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一起出发踏上了进宫的路,一路上他却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一会儿向我说起鄞都的风土人情,一会儿又介绍北燕国的地理方位。
我实在听得心烦,吼道:“别吵了,你这个话匣子!”
谁知他不仅不恼,还对着我笑。
“我不叫话匣子,我姓公孙,单名一个玄,字非白。你可以叫我公孙非白。”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男人竟然就这样主动交代了他的姓名。
我打量着他,一身玄色的打扮,玄色的发,玄色的衣,玄色的鞋,公孙非白,这个名字倒也很适合他。
“请问这位玉面神医姑娘芳名是?”公孙非白一作揖。
“我叫孙令月,号令天下的令,九天揽月的月。”我尽可能地虚张声势。
“孙姑娘,幸会幸会。”公孙非白大笑着向前走去。
我虽然和他接触时间不久,可我有时候觉得,他是个清俊高雅的谦谦君子,可有的时候,他又多嘴多舌地令人生厌。
譬如他现在就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我的来历。
“我是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告诉你我师从何人,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身世来历吗?”我竭尽全力岔开话题。
公孙非白坦荡道:“我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是一个修道之人,所以有一点法力,也略通一点医术。”
“你有法力?”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这些掌管天帝所托付的神司的人才会有法力,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也会有。
他拉着我后退了几步,离那些小吏远了些,神秘道:“你可别告诉别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告诉你,纵然你的医术再好,也治不了翊贵妃娘娘的病。”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翊贵妃得的是心病,根本不是这些普通的药材能够治好的。”公孙非白胸有成竹。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诊治翊贵妃的法子?”我接着追问。
“这个嘛,没有。”公孙非白一摊手,满脸无可奈何。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我借此机会嘲讽。
公孙非白又做贼一般,偷偷摸摸伏在我耳边说:“实不相瞒,我虽然有些法力,可是要想解开翊贵妃的心结,恐怕只有拾忆阁的拾忆老人才有这样的本事。”
“你说什么?”我脑海里“轰”地一声,涌上了千万种思绪。
他知道拾忆阁还知道拾忆老人,看来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或者,他对我的身份,一开始就已经起了疑心,才要借此机会套出我的话来。那么,他这么做究竟是何居心?
公孙非白似乎并不知道我的想法,重复了一遍:“我说,贵妃的病恐怕只有拾忆阁的拾忆老人可以治了。”
我只好继续装聋作哑:“拾忆阁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公孙非白一本正经地解释:“拾忆阁就是传说中可以替人保管记忆的地方,如果你有不愉快的记忆想要抹去,就可以去找拾忆老人,让她作法把你的记忆贮存在拾忆阁。”
“哦,这么神奇啊,你去过吗?”我继续试探他。
“我没有去过,也只是听人说的。”他转过身去,从容自若。
“你没去过还这样言之凿凿的。”我向他翻了个白眼。
“我是没去过,可是我想姑娘你一定去过。而且,还和拾忆阁的人很熟。”公孙非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顿时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瞪大眼睛,仔细回想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公孙非白嘴角微微上扬,右手轻轻抬起,左手从他那宽大的玄色长袍的衣袖里掏出了一片碎布。这碎布是拾忆阁特有的青曼纱制的,世上绝无仅有,我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先前我揣在身上的那块碎布。
我急忙在怀中摸了摸,果然没有了碎布的踪迹。
“好啊,你原来还是个小偷!”我顾不得街上那么多人,伸手就要去夺他手里的碎布。
“等一等!”公孙非白一闪身,把碎布藏到了身后。
“我是个小偷,你也是个骗子。”公孙非白的喊声把街上的人群陆陆续续吸引了过来,我只好认栽:“好了,等到了皇宫,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抵达了皇宫。宫里有所别苑,我和公孙非白就暂时住在这里。
入了夜,窗外只有若隐若现的灯火和响彻苍穹的寒蝉鸣泣。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敲我的窗子。
我开了窗,窗外露出一张脸,这张脸在月色下,更添了几分清秀和俊朗。
“是我呀。”公孙非白不等我说话,径直从窗外跳进了我房中。
“把东西还给我!”我气鼓鼓地向他伸出手去。
“东西可以给你,不过你也得和我说实话,你究竟和拾忆阁是什么关系?”公孙非白的眸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澈透亮。
“我……其实我是拾忆老人的徒弟,也是她的接班人。”我素来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在这样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我就知道,能够掌握拾忆阁密语的,一定不是寻常人。”公孙非白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什么密语呀,这块布上的可是拾忆阁的救命咒语呢。”我狠狠地从他手里抢过这块布。
“悔恨交加袭心头,王孙公子不可留。
一朝唤醒巾帼梦,浴火重生列英侯。
如烟往事俱忘却,杀孽在心难回首。
菩提了悟红尘意,檀珠一串凡心收。”
公孙非白气定神闲地坐下来,信手从我桌上斟满了一杯酒,对月吟出了布上的几句诗来。他的声音是浑厚的,带着一丝贵气,又有几分清冷。
我大吃一惊,急得说不出话来。他好像看出了我想要说什么,悠然对我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的。”
我一时失了方寸,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收拾包袱,赶紧离开这里。
公孙非白斜倚在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只一句话就让我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碎布片上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放下了东西,冲到他面前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公孙非白摇摇头,又点点头。
“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呀?”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开玩笑,语气中满是焦急。
“我不能确定,但是我猜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明日要见的那位翊贵妃娘娘。你现在走了,岂不是功亏一篑?”公孙非白挑眉。
我又拿起布片,“王孙公子不可留……”
我重复地念了几遍,终于还是决心留下,等到明日试一试。
公孙非白点头:“这样就对了,不管是不是,总是要试一试,不然你怎么知道能不能救得了拾忆阁呢?”
我觉察出哪里不对,揪住他的领子道:“你怎么知道拾忆阁出了事?”
公孙非白正百口莫辩之际,窗外传来一声“喵喵”声。
我松开手,推开窗,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猫径直从窗外跳了进来,吓了我一跳。
公孙非白却上前抱住了这只花猫,花猫在他怀里也不叫了,舔了舔爪子,跳到了他肩上。
“就是他告诉我的。”公孙非白指指肩膀上的这只猫说。
“什么,一只猫居然会知道我们拾忆阁的事情,还告诉你?”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他的话。
“这只猫可不是普通的猫,它生长在女娲石下,吸万物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不只知道拾忆阁的事情,天庭的事情就没有它不知道的。”公孙非白得意道。
花猫也“喵喵”叫了好几声,似乎在炫耀它非凡的本领。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走上前去,抓住猫的前爪。
“公孙非白。”
“……”
我瞥了他一眼,嫌弃道:“没问你,我问这只猫呢。”
“它叫万事通。万事通不会说人话的,你不要白费心思了。”这次轮到公孙非白鄙夷地看着我了。
“哼,不会说人话的猫你是怎么和它交流的?”我做出一副怀疑的样子。
“我和它是心意相通,你和它没有这个缘分,当然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了。”公孙非白摸摸万事通的头,万事通一跃而下跳到了地上。
我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懒洋洋趴在地上的万事通说:“它既然这么神通广大,能不能知道我要找的人究竟是不是翊贵妃啊?”
公孙非白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叹道:“你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翊贵妃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们做这些积德行善的事也是功德一件啊。”
“你说得轻巧,还不是我来救。”我低声咕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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