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慎常在已然有两三个月身孕了,阳城公主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独独今日,皇后消沉不已。
“娘娘,该喝药了。”
采屏端来汤药,皇后缓缓端起蹙眉仰头饮尽,满腔苦水入喉,她不知道,这样的苦药,她喝了多少碗,依稀记得那年腊月廿三,那些药比现在的苦的多了。
她不过二十二三的年岁,理应孩子绕膝而欢,看着他们秉烛苦学,才华横溢,她摩挲着褪色的肚兜,当年她是如何满心欢喜的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采屏,你说,他们要是还在,该多大了?”
采屏蹲下身来,轻声言道。
“两位殿下,估摸着也该有七八岁了。”
皇后多年来自责不已,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她不知独自熬过了多少个长夜,看着阳城公主两三岁可人的模样,再看看慎常在渐渐隆起的肚子,不禁伤感。
“陪我去梵华堂,给他们两个上上香吧。”
采屏只能点头言“是”,皇后五指紧扣采屏手腕撑膝而起,梵华堂内香烟袅袅,看着两位皇子的牌位,潸然泪下。
“是娘亲对不住你们,娘亲没出息……云霄、云深,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儿呢?坚强一点,你们可是皇子啊,天之骄子!命为何不能硬一点……把娘亲丢在这高墙内。”
采屏默默点燃六根香线递上,三拜后携着皇后归至坤宁宫。
楚玉将奏折堆的如一座小山似的,宋宴澄在书房内揉着太阳穴。
“皇上,今日是小年了,再过阵子,就得把宫宴置办起来啦。皇上是头疼吗,奴才给您沏盏茶来。”
宋宴澄摇了摇头,小年……宋宴澄低醇的声音响起。
“楚玉,今日是腊月几日?”
楚玉正中下怀,介于两位嫡出皇子忌日,不便直言,只恭敬道。
“腊月廿三。”
宋宴澄将手里的奏折放至一旁,起身言道。
“摆驾坤宁宫。”
“皇上驾到!”
楚玉喊道。
皇后赶忙拭泪,将肚兜,鞋袜,拨浪鼓等一应孩童物什收入箱内,阖眸长舒一口气,强颜欢笑。
“臣妾给皇上请安。”
宋宴澄抬手摒退众人,独自入内,瞧着她眼眶笔尖微红,大抵是偷偷哭过了。
“朕今日去梵华堂给云霄和云深上香了。怕你伤感,过来看看你。”
皇后哽咽道。
“臣妾多谢皇上挂心,夜深露重,皇上来时可下雪了?”
宋宴澄含笑道。
“不曾。朕听明淑妃说你的身子好转许多,也问过顾太医,咱们可以再有一个孩子。”
皇后似乎是笑了笑,黯然阖目,一道泪痕终究是滑进了鬓角,从容的点了点头,她别无选择。
夜深之时,她恍惚间遁入虚无,她躺在床榻上。
“太子妃要生了,快去请稳婆和太医啊!”
望着来往身影,只觉腹痛阵阵,额间满是汗滴,背后的衣裳被汗水浸的粘腻,嘴里更是一腔血腥,两腿间恍若被什么抽离似的,门外寒风穿过缝隙发出鬼魅一般的呼声,稳婆揭开被褥,一阵寒风激起她阵阵粟粒。
模糊之间,她瞧见云深拿着拨浪鼓躲在纱帘后面,孩提笑声萦绕在殿内,还有阵阵拨浪鼓咚咚响声。
忽的上前去抓,云深便消失不见,当她穿着单薄寝衣跟着跑出殿外,却看见满天纸钱,一口棺椁从她殿前经过,人人都穿着素衣,神色严肃。
“娘亲……娘亲……”
一声又一声空灵的孩提声音。
“谁在叫我?采屏,你听见有个孩子叫我吗?”
采屏一言不发,亦是一身素衣,跪在殿前烧着纸钱,她往远处看去,棺椁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朝她招手。
她吓得一身冷汗,赶紧跑回殿内,却看见那三四岁的孩童正摇着摇篮里的襁褓婴儿,寒风吹倒廊上的花盆,将她惊醒。
她缓缓睁开眼眸环顾四周,宋宴澄就在她枕边,她起身去帘子后面寻那个孩子,一无所获。漫漫长夜,几日大雪,乌云将月盘遮掩。
“原来是梦啊……”
二日。
景福宫内。
“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长乐未央。”
余答应笑道。
宸妃笑着将她迎进来。
“你们中原人真多规矩,每天都要晨昏定省的,往后你别这么多麻烦规矩了,能多睡一会子就多睡一会子。对了,你用过早膳了没?”
余答应踌躇道。
“没呢……”
宸妃跟阿依相视而笑,递上一盏牛乳茶来。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做早膳。”
余答应瞧着面前这盏玩意儿,悄悄端起来闻了一闻。
“妙荷,你快看看,这是什么?好香啊。”
妙荷轻言。
“奴婢也不知道啊,小主不妨尝一尝。”
余答应转头将茶递给她。
“你先尝一尝。”
妙荷看着手里这盏又白又黄的东西,果断放下。
“奴婢不敢。”
余答应嗤笑一声。
“没胆子,那我喝!”
一口牛乳茶入口,奶香四溢,红茶清香,甜而不腻。
“好好喝!妙荷,你快尝尝,平日里可喝不着。”
妙荷点了点头,一面谢过,一面轻轻抿了一口。
“好喝的,主儿,奴婢待会也琢磨琢磨。”
宸妃端来早膳轻笑。
“哪里用得着琢磨呢。不过是新鲜牛乳再抓上一把红茶一起熬热,再放点糖搅和搅和就是了。在咱们楼兰,还有一层酥油呢。”
余答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满心满眼都是那一桌子的早膳。
“宸妃娘娘,我可以在您这里用早膳吗?”
宸妃捏了捏她的粉颊,柔声道。
“当然可以啦,快来尝一尝,有肉囊,皮辣红,薄皮包子,包尔萨克。”
余答应看着那盘四四方方的炸食,这大抵就是什么包尔萨克吧。
“宸妃娘娘,什么是包尔萨克啊?”
宸妃夹了一块放在她碗里,解释道。
“类似你们中原的油条,油条配豆浆,包尔萨克配奶茶呀。咱们楼兰有一句话,叫‘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其实你那盏还是依着你的口味调的,我们那都是放盐。”
余答应笑道。
“多谢宸妃娘娘,您的手艺可真好,下次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做啊,我也想学。”
宸妃一面替她夹着包子肉囊,一面笑道。
“我以为你会吃不惯呢,好啊,你想来就来,我这里天天都给你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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