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熙安年，乾坤宫内。

正逢新春，皇宫里张灯结彩，大臣们纷纷迎着皇帝，说着喜庆的话语。宫殿里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朕听闻相府的清归琴艺了得，完全不输天下第一才子君恙。”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之际，皇帝突然搁下了手中的杯子。说完这句话后，他那双复杂深沉的眸子，直接看向了底下正安静坐着的温清归。

温清归闻言顿了一下，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轻抬了起来。

他身着白衣，领口有着细细的精致花纹，朴素却又有着一种不动风声的高贵气质。那双凤眸带着一丝道不清的柔情，只是俊美的脸上却神情淡淡。

温清归丝毫不顾周围盯着自己的视线，他站起来朝着皇帝行了个礼：“清归不过对琴艺略懂一二，万不敢与弟弟君恙相比。”

他神色谦逊，却给人一种不可小瞧之势。

皇帝闻言，大笑道：“清归谦虚了，听过你曲子的人可是逢人便夸，不知朕今晚可否听你弹奏一曲呢？”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不容得温清归拒绝。

那些大臣都是心中有算计的，听到皇帝的话语，都应和着夸上几句。就连温丞相也示意温清归承应下来，不要丢了自己的脸面。

温清归也懂这弯弯道道，他自然也是不会推脱的：“那清归就献丑了。”

只是没等他准备，皇帝的话语就再次响起了：“就弹那首《念君归》吧。”

这话一出，那些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首曲子可是天下第一才子温君恙留给贺铩羽的唯一念想，自从温君恙离世，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贺铩羽面前弹奏了。

两个男子暧昧在这民风开放的朝代，也早习以为常，因而温君恙和贺铩羽的感情，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周围的人看了一眼贺铩羽，又看了看温清归，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温清归不由得抿唇，眼睛也下意识看向贺铩羽。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他看到的只是贺铩羽眼中无尽的冷意和怒气。

那曲子……

温清归深吸一口气，虽然他不想弹奏，但也是骑虎难下了。他装作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便领命了。

稳了稳心神，温清归那修长的手指开始拨动琴弦，委婉动听的琴声回荡，却又叙述着爱而不得的委屈，和无法表达的爱意。

仿佛自己和琴合为一体，温清归弹奏出了琴谱的灵魂。

一曲毕，众人还久久无法回神。

皇帝不动风声地看了一眼落寂的贺铩羽，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随后看着温清归开怀大笑着夸赞：“果真是才华惊人，这才子的名声怕是不久便要换人了。”

“赏，重重有赏！”皇帝招了招手，让太监拿了不少御赐之物给温清归。

夸奖的声音充斥在耳边，温清归都淡笑着应下了，只是他脑海里却全是贺铩羽冷漠的神色，手在衣袖下紧紧握成拳头。

谢赏之后，他就温雅地坐回了原位。

温清归的名声由这弹奏拉响，除了应付时不时来敬酒的官员，他没有再看贺铩羽一眼，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不存在般。

只是那故意避开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沉重。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温清归也有了几分的醉意。

父亲温丞相早已离开，只留他一人在官道上慢慢走着。这种情况早已见怪莫怪，他永远都是被丢下的那个人，也习惯了。

因为喝了不少酒，温清归眼神带着一丝迷离，那双水润的凤眼，仿佛勾人心魂般，魅惑得很。

可惜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也没谁能瞧见这绝代风情。

温清归走着走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许是眼花了。”

他看着前面的男人，嘴里嘲讽地嘀咕着，那人怎么可能会等自己啊……

“温清归！”

下一秒，熟悉到有点刻骨铭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清归的醉意也醒了几分，这会总能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想了。

他微微挣大眼睛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男子身穿一身玄色锦衣，腰间佩戴着珠白玉佩。菱角分明的轮廓，眼睛深邃有神，仿若夜空中的鹰，盛气逼人却又有一种傲视天地的强势。

温清归这才意识到，远处那真的是贺铩羽在等他，只是男人脸上对他却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和那一丝……厌恶。

没等温清归说话，贺铩羽就质问了他：“你怎会对君恙的琴谱这般熟悉，怕是早就有抢他风头的野心了吧。亏得君恙在世时对你这般好，你却一心要把他的东西偷走。”

温清归原本见心上人的紧张，被贺铩羽的话给全盘击碎了。

他低头敛去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我从没有想过争夺任何风头，这曲子也不过是……”

“不必多言。”贺铩羽眼里带着烦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碰，不要让我看见你再有下次，否则绝对饶不过你。”

“你听清楚了吗？”

温清归抿唇，在他怒视的眼神下，缓缓点了点头：“曲子若不属于我，我也绝不会弹奏一二……”

贺铩羽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便没有多待，转身就想离开。

却在此时，他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温清归那温雅，而又带有一丝磁性的声音：“铩羽可否送我一程，父亲回家了，我……”

“嗤。”贺铩羽闻言，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自然是明白他想要示好的意思。

只是他根本就对这嗤之以鼻，丢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又不是姑娘，还需要相送，自己走回去。”

贺铩羽说话根本就不留任何情面，要不是念在他是温君恙的弟弟，还有两人少年时的情分。

他是绝不会放过他的，怎么可能会送他回去。

温清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翻滚着爱意，却又很快散去了。他早预料到会被拒绝，倒也谈不上失望。

他低头笑了笑，脸上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坚定。

那温丞相先温清归一步离开，但还是留下了一辆马车给他的。毕竟是父子，虽然会区别对待他，但表面该有的功夫也不会少，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般。

因为离得不算远，温清归便让下人回去，自己也好散步着走，醒醒酒。

而贺铩羽要去寻自己府上的马车，所以便落后了温清归一步。以至于温清归走在官道上时，他才坐着马车缓缓从身后驶来。

听到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温清归眼里闪过一抹幽光，却又很快隐去。

恰好马车从身边经过时，他便轻轻抬起头，与正从马车小窗口看出来的贺铩羽对视。

小雪轻飘，白茫茫的世界只有温清归一人。

因为穿的衣服不多，他被寒冷冻得微微颤抖，可又倔强地迈步前行。那双凤眸被寒风吹得微润，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样。

“停车！”贺铩羽心一软，便叫住了马车。

温清归看着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嘴角轻轻弯起，但又很快恢复了那副强忍风雪的坚强模样。

他站在原地，似乎不解贺铩羽为何会停下。

“上车！”贺铩羽掀开帘子，恶声恶气地朝着温清归喊着，因为自己的心软，他心里带着怒火的烦躁。

可是他又无法忍心，只能丢下几句狠话来掩饰自己的恼意：“还不上来，就冷死算了。若不是你我相识一场，你还是君恙的哥哥，与他有几分相似，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温清归闻言愣了一下，便笑着走过去了：“那便谢谢铩羽了。”

他知道贺铩羽的性子，所以也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不然，那男人定会直接离开。

因为马车内有烧着的小火炉，温清归进来便感受到了暖意，倒也退了几分严寒。

而贺铩羽在他进来时，便闭上了眼，来一个眼不见为净的高傲姿态。

瞧见他这般，温清归脸上不由得漫上几分笑意，倒是也方便了他。

这下子，温清归不再掩饰自己，那双摄人心魂的凤眸紧紧地盯着贺铩羽，眼里带着无限的眷念和毫不掩饰的爱意。

但他也知道和贺铩羽常年习武，比常人都要敏感些，所以在贺铩羽将要睁眼之际，他便迅速收回了视线，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贺铩羽看着他皱紧眉头，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但也没多想。

只是看着那张脸蛋，他心里又莫名升起了一丝燥意：“你可不要以为我顺路送你，便得寸进尺。我对你最后一丝的情分，也仅是看在君恙的面子上。但是，绝对不允许有下次，你也不能再去触碰关于君恙的东西。”

说着这话时，他的眼睛慢慢变得猩红，眼里布满了寒意和狠厉。

其实贺铩羽也说不明心中的情绪，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思绪总是会因为温清归而变化，就觉得异常烦躁。

那双锋利的眸子也仿佛化成刀片，直击温清归的心。

他抿唇道：“那琴谱并非君恙……”

“嗤。”闻言，贺铩羽瞬间被气笑了：“怎么？还想说琴谱不是君恙所作，难不成还能是你？说话不打草稿，偷了君恙的琴谱，还想往他身上泼污水，你怎就这般的恶心。”

温清归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恰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公子，丞相府到了。”

“走，别让我见到你。”贺铩羽眼睛里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若再让我听到你的诋毁君恙的话语，丞相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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