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阁前我也有几位手帕之交,如今那些姐妹多半携着奶娘带着幼儿,唠着家长里短。我便一人寻了个清净地歇着。
此处是一个凉亭,隔着几棵花树,也能看到谢循,以防等会儿找不到他。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宁儿近来可安好?”
我转身,是季深。
自从我嫁入将军府后,便未曾见过他,一年多的时间,季深更显成熟,一身金色盘领窄袖长衫,胸前两肩各绣四爪金螭,气质矜贵,龙章凤姿。
我先是行礼,“见过二皇子,近来一切皆好。”
季深先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越过花树看向正与人谈话的谢循,“听说前些日子谢将军纳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妾室。”
我笑道,“倒也不是来路不明,是个孤女,南军剿匪之时她孤军深入,为此还受了伤,才被将军带回来。”
“如此女子,想来谢将军也不做一般看待。”季深看着我。
“将军纳妾必然是自己真心喜欢的。”
“我有时候倒真心羡慕谢循,不似我......娶妻纳妾都不能如自己所愿。”
我笑笑没有答话,只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季深在,那兄长必然也在附近。
片刻后我看了温晏,温晏也看到了我,他走向我这儿,先对季深行礼,又打量了我一番,“宁儿,这才几日没见,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兄长哪一次见我不是这么说。那你少见我一次我便少瘦一些。”
温宴半恼道,“还说,天天待在府里不出门,想见你一面如登蜀道之难。”
季深在一旁浅笑,目光仍然停在我身上。
见我有些无所适从,温晏这又轻咳了一声,对季深道,“殿下,刚刚见到娉夫人正在寻你。”
季深笑意微敛,“知道了。”
他欲转身离去,亭子里又来一人,谢循看向季深拱手道,“见过殿下。”
季深微微颔首,“还未恭喜谢将军日前喜得良缘。”
谢循沉声道,“谢殿下,虽然迟了,但也恭喜月前殿下喜得贵子。”
是了,不久前季深的一位侧妃就诞下一位皇孙,似乎就是刚刚温晏提的娉夫人......
季深面色一青,谢循面无波澜的走到我面前,半搂住我,“夫人,是时候给娘娘们请安了。”
然后牵起我的手,辞别另外二人。
离开凉亭,谢循并未放开我的手,走出一段距离,他淡淡道,“二皇子看你的眼神不太对。”
我一怔,随即笑道,“你莫是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谢循停下脚步侧头看我。
“二殿下对我有意,留着正妃的位子等着我与你和离。”
谢循闻言目色深沉,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一些,他转头继续向前走,片刻后问道,“你怎么想?”
我淡淡笑道,“将军放心,我对二皇子无意。也不会做有什么有损将军颜面的事情。”说完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和离与否,要看将军府住着是否舒心。”
谢循迟疑道,“现下在将军府可舒心?”
“还行,只要白妹妹不闲来无事在我跟前晃。”我侧头看他,却不见他有恼怒之色。
只听到他喃喃道,“不会太久......”
“什么?”
“我知道了,你可安心待在将军府。”谢循正色道。
我闻言愣道,“你本就不愿与我成亲,又厌恶温家,和离与否对你应该也没什么差别?”
谢循不假思索道,“你是你,我不会因为厌恶你父亲便......”话未说完,谢循声音低了下去。
我随即一笑,“你若不是因为我父亲而厌恶我,那我们如今也不是这样......”
谢循看向我,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最后化为三个字,“对不起。”
我讶异的看着他,正色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将军是个正直之人,这一年来你从未苛待过我。恨屋及乌恶其余胥是人之常情。之前也没机会提这些,但是我还是想为父亲的过错向你赔罪,这也是我们温家欠你的。”
谢循面色深沉,看着我不说话。想来我红口白牙一句赔罪道歉不显诚心,我遂道,“既然欠你的,有什么能够帮你的我也可尽力而为。”
“你不欠我什么......”谢循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许和离。”
想到白露,只觉得谢循的要求有些古怪,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舒坦,我笑道,“那我便不出将军府了,有劳将军以后要一如往常宽宥我。”
谢循点头,牵着我的手没再说话。
我想无论多久以后,我都会记得那段路,那是我和谢循彼此之间第一次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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