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之约

狼烟起，遍地伤。殄夷铁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民生凋零。

殄夷国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轻轻松松地攻破了季渊国的都城。季渊国皇帝宋耀拔剑自刎，百官更是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

南逍一路北上，所见皆是前往与季渊国接壤的明荑国逃亡的流民。

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索性便浑浑噩噩地跟着难民朝着明荑国的方向前进。

他的爹娘在殄夷军进城之后把他藏到了家中的谷堆之中，还没来得及藏身，便死在了殄夷军的弯刀之下。

南逍亲眼目睹了爹娘的惨死。在那一刻，他很想冲出去与那些军士以死相拼，却由于本性的懦弱，硬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放火之后再潇洒地离开。

他想过替爹娘报仇，但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本领。

南逍看了看手中的寒衣剑。

“想必那位叔叔应该会些武功吧，可惜都没来得及跟我说几句话便死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南逍回头一看，只见一队虎背熊腰的殄夷国骑士正在飞马朝着自己的方向奔驰而来。

“蛮子的骑兵来了！”

“快跑啊！”

周围的难民早已对这些西域野狼恐慌万分，纷纷四散奔逃。

南逍惊慌失措，急切地看了看四周，随即便一溜烟钻进了路旁的灌木丛中。

难民们从季渊国都城逃亡至此，早已累得筋疲力竭，又怎会快过这些精悍的骑兵？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队骑兵便追了上来，逢人便砍，残暴无比。

一时间，整个小道上尽是难民的惨叫与哀嚎。

南逍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殒命的场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一名老妇人拉着一名小姑娘正欲逃跑，不料却被一骑兵看到，那人拍马赶来，挥刀便砍。

“啊！”

那老妇人还未反应过来有骑兵赶到身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孙姑姑！”小姑娘吓得大哭起来。

那名骑兵见此情景，顿时来了兴致，翻身下马，拿着弯刀缓缓地走向了小姑娘。

小姑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流着泪无助地向后爬着。

南逍此时却已心乱如麻。

“怎么办？我该不该去救她？但我怎么可能救得了……”

无数个问题在南逍的脑海中掠过。

他有救人之心，却无救人之能。

爹娘遇害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了南逍的脑海当中。

南逍脑门一热，一咬牙，拔出了叶清越临死前送予他的寒衣剑便冲了上去。

那骑兵正盘算着要如何折磨折磨眼前这个季渊国小姑娘，却没发现南逍早已持剑冲了过来。待那骑兵反应过来之时，南逍早已跑到了他的面前。

“去死！”

南逍大叫着，手中的剑随即便刺如了骑兵的大腿。

“啊！”那骑兵疼得瘫倒在地。

南逍看着面前这个残暴无比的西域蛮夷，爹娘惨死在他们刀下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咬着牙，一双眼睛满是愤怒，随即一把抽出了插在骑兵腿上的剑，狠狠地朝着其的咽喉刺了下去。

鲜血澎涌而出，溅到了南逍的脸上。

他木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敢相信。

“我……我杀人了？”

身后那小姑娘也被吓得不轻，哭得更厉害了。

其余的殄夷国骑兵见战友被一个瘦小的少年所杀，个个勃然大怒，拍马直奔南逍而来。

南逍想拔腿逃跑，但双腿上仿佛挂了千斤坠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眼见那些骑兵刀锋将至，南逍吓得浑身颤抖不止，随后便无奈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啊！”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反而听到了一名骑兵的惨叫声。

他睁开眼，却见一名白衫男子正持剑护在自己身前。

“你们这些蛮夷丧尽天良，不杀你们有违天道！”

那人的声音宛若滔滔江水一般，宏伟有力。

众骑兵大怒，飞马直奔那白衫男子而来。

白衫男子挥剑迎上。

刀剑相撞，顷刻之间，那些殄夷国骑兵便纷纷落马。

一边的南逍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白衫男子收起宝剑，走到了南逍面前，蹲了下来，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公子，吓坏了吧？”

南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白衫男子的目光落到了南逍手中的寒衣剑上，顿时吃了一惊。

“这剑是哪里来的？”

“是……是……”

“你认识叶清越叶大侠？”男子抓住了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南逍被他吓到了，只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他在哪？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

男子意识到自己吓到了这个少年郎，便也不再追问。“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南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木愣愣地看着他。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拍了拍南逍的肩膀，然后又走到了那小姑娘的身边，温言安慰了片刻。

“你们应该都饿了吧？前面就是明荑国境内了，我先带你们去吃些东西。”

明荑国位居季渊国以北，国君赵琛是个礼贤下士、励精图治的明君。而明荑国自然也是兵强马壮，慕容泰虽有野心，但眼下却不敢贸然进攻明荑国。

白衣男子带着二人走入了明荑国边境，随即便在路边找到了一处小驿馆，安顿着二人吃饭。

南逍早已饥肠辘辘，抓着一只鸡腿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而那小姑娘虽然也甚是饥饿，但吃相却十分温雅，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白衣男子看了看那小姑娘，却见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

“你是季渊国皇家的人？”

他认识这绯墨玉，在季渊国只有皇家子女才会拥有。

小姑娘不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白衣男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坐到了她旁边，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玥凝。”

这小姑娘正是已自刎的季渊国皇帝宋耀嫡女、季渊国凝香公主。

殄夷国破城那日，平日里负责照顾她的孙姑姑冒死将她带出了皇宫；二人在一处破庙内藏了一日，待殄夷国大军走后，这才敢逃出来，遂踏上了前往明荑国的逃亡之路。不料途中却遇到了巡查的殄夷国骑兵，那孙姑姑当场惨死。本来她自己也要成为殄夷国骑兵的刀下鬼，却意外地被一时冲动的南逍救下。

白衣男子沉思片刻，然后和蔼地摸了摸宋玥凝的头。“既然如此，你跟我走吧，做我义女，我来抚养你。”

待二人吃饱喝足后，白衣男子安顿着宋玥凝睡了下来，这才拉着南逍来到自己的客房内。

“你这寒衣剑究竟是怎么来的？”

南逍便将叶清越中毒而亡、临死前将此剑交于他的事跟白衣男子讲述了一遍。

白衣男子听闻叶清越已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他实在料想不到竟然有人能伤得了叶清越的性命。

“唉，罢了，既然他把这剑送给你，自然有他的道理。明日我要带着那宋姑娘先行一步，”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了几锭银子来，“我这里有一些银两，你拿着，去逃命吧。”

南逍没有接过他的银两，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白衣男子笑了笑。“怎么？你可还有难处？说出来，我若能帮，一定尽力。”

南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男子伸手去扶。

“谢谢叔叔救命之恩！”

“无妨无妨，你也很勇敢，要不是你，恐怕宋姑娘今日就惨死刀下了！”男子笑着说道。

“恩公……你……你叫什么？”

男子将他扶了起来，把他拉到了身边，柔声道：“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若是有缘，以后还会相见的。”

他今日亲眼目睹了这个少年郎杀死殄夷国骑兵、救下宋玥凝的场景，心中倒也感慨这孩子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你想学武吗？”

“想！”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学武？”

“我爹娘都被蛮子杀了，我要为他们报仇！”

男子笑着拍了拍南逍的肩膀。“你错了。习武之人，当为苍生立命、以万民为本，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南逍听得似懂非懂。

“哈哈，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明白了。这样吧，我现在写一封信交给你，你带着它去明荑国的影月殿，交给他们殿主，你自然可以在那里修习本领。”

南逍坚定地点了点头。“谢谢恩公！”

三人在驿馆休整了两日，那白衣男子便要带着宋玥凝回家了。他安排驿馆小二为南逍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将信与银两交给了南逍，随即便要分道而行。

临行前，宋玥凝专程拉着南逍走到了一边。

“逍哥哥，谢谢你那天救了我。”宋玥凝望着南逍，眼睛里满是不舍。

南逍笑着，学着那白衣男子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玥凝妹妹，你要好好跟着恩公，每天要开开心心的！”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宋玥凝问道。

南逍想了想。“一定会的！等我学会了武功，就来看你和恩公！”

“嗯！”宋玥凝笑着点头，然后将那块象征着皇家尊贵身份的绯墨玉从腰间取下，塞到了南逍的手中。“这个给你！以后我就能认出你了！”

南逍接过绯墨玉，想要回赠宋玥凝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送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寒衣剑。

“给！那我把这把剑送给你！以后我们就都能认出对方了！”南逍内心挣扎片刻，索性将那寒衣剑递给了宋玥凝。

“好！我在明荑国的铉城等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一定来！十年后我就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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