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2

南廷爻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着阿榛，阿榛不知道这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一时有点缓不过神来，也怔怔地看着南廷爻。

她看见南廷爻的眼睛里，似乎漫过一丝氤氲的水气，像清晨时的薄雾，若有若无，稍纵即逝，公子的这种眼神是她之前从没见过的。

以阿榛这短暂的人生经验来看，自家公子最漂亮的就是这双眼睛。禄曹长曾经说，汉人形容女孩子的眼睛漂亮，经常会用剪水双瞳这个词，在她看来，这样的词用在什么样的美人身上，都不如用在自己公子身上贴切。

偏偏就是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总也没什么好看的神情，阿榛见到最多的，是自己公子冷眉冷眼的样子，只有在对着他熟悉的人时，眼里才会稍稍收敛那锐利却无情的光芒，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了。

像这种朦胧，温暖，甚至可以说带着点温柔的目光，她好像真的是头次看见。

但这种眼神中，还包含着一些怜悯。

我很可怜吗？

阿榛自问，公子看着我都这副表情就像我是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开始有点发酸，

南廷爻：有时候真觉得还是像你这样最好，人为什么要长大呢？长大了，知道的事就越多，懂的事也越多，不得已的事也越多……你将来长大了，也会知道更多事，关于你自己，关于你的家人，

阿榛：公子，

阿榛听到这里，终于大起胆子插了一句嘴，

阿榛：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家人是谁，阿榛这个名字，还是公子您给起的呢，我的家人……

南廷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的家人的故事的，到那个时候，你可能会觉得有的事情，如果永远都不知道，该多好。

南廷爻的声音缥缥缈缈，感觉像是从天上传来的。

阿榛：公子，

阿榛的声音有点发颤，

阿榛：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家人的事情？

南廷爻微微一笑：

南廷爻：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告诉你。在此之前，你要记住一件事，

南廷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阿榛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南廷爻：过去之事，无从追悔，将来之事，难以预知，你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这几句话，阿榛听懂了。

她自小就在将军府长大，关于自己的身世，她只知道自己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是将军府的人把她捡回来的，从7、8岁时开始跟在南廷爻身边，做些端茶倒水的婢女的事，南廷爻虽然性格古怪，但对她倒一直很好，当然，这个很好的限度是，同样是做错了事，在别人身上可能是要挨打挨罚的，在阿榛这里，南廷爻一般装不知道或是口头上教训几句就过去了。

慢慢地，南廷爻见阿榛聪明好学，就把一些跑腿传话的事也交给她做，阿榛学得很快，做得也不错，南廷爻有时点拨她几句，有的时政之事也讲给她听一些，所以阿榛虽然年龄不大，但懂的事情却着实比同龄的其他女娃娃多多了。

阿榛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所见到的南廷爻，这位二公子和大公子虽然是一母所生，性格确实大不一样，大公子历来都是气宇轩昂，走路带风，而二公子就文弱得多，连说话都是秀秀气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次，这个文弱的二公子突然上了战场，据说还大破敌军，立了大功。从那以后，这位看着风吹就能倒的二公子，屡次立下战功，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到现在，阿榛都觉得无法想象，一个这么恬淡文雅的人，是怎么挥刀舞剑，斩下敌人的首级的。

但是无论如何，从那以后，阿榛的眼里的南二公子更加风采出众了，虽然大公子南廷烨似乎风头更劲，但阿榛却一直坚定地认为，二公子才是最棒的。

南廷爻站起身，抖抖衣衫：

南廷爻：走，咱们去看看那位世子爷。

阿榛愣了一下，公子这转换也太快了，

阿榛：现在？

南廷爻：对，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好歹也是淳王爷入葬的日子，咱们也该去给这位世子爷送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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