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墨发飞扬,一身精细皮毛的大氅包裹着伟岸的身姿,刀削斧刻的脸庞,颦着眉似乎有些烦躁,可眸子里却是十足的倨傲不逊,叫人不敢张望打量,却忍不住被吸引目光。这场面若是叫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看见,不知要晕了多少人去。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走道的人,还少。而且猫冬的日子,赶集的女人都少,多数是几家汉子约好,带着媳妇儿的嘱咐到城里买年货,也有带着自家小子出来见识的。
这些汉子可不懂得欣赏同是男人的‘美貌’,反倒是觉得这人长的这般张狂,真是碍眼。不过看他身后那一队人马,却又是不敢表达出来,只得低下头赶自己的路。想要匆匆避开,不然万一露了点什么,让人存着由头,只怕他们就惨了。
祁洛宸也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更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他,只是望着这条道,是不是对的路。心里想着那个女人,不够勾起了嘴角,心中冷冷一笑。
身边侍卫见了,都不自觉的僵了僵身子。他们主子这样子,也不知是来寻人,还是来寻仇?
瞿明月在里正家见到了来年要租用她田地的佃户,足有十多户,想来也是,她可也是有百亩田地的地主婆了。
原本就租佃她田地的,手里都带着旧佃契,表明他们租佃着多少田地——不过这东西已经没什么大作用了,如果瞿明月不认,那就是废纸一张,连官家都认准的。
不过瞿明月还是收上来看了看。正如里正所说,他们的租子是六四分,地税是对半——这明显是地主占了便宜的。
不够为了吃一口饭,那还能说什么呢?而且这还算好的,有些地主的租子还要收七成,地税还六四分。那可是佃户六成税,不是地主六成。
这些情况里正也给瞿明月详细介绍过。
虽说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地主实在是太过分,可却说不得什么。因为若是她打破了这个格局,怕就招来了祸端。毕竟他们敢这么做,那就说明这是一种默认。
不过,瞿明月还真做不出来那七三六四的分配。所以她决定,租子还照原来,还没人佃去的新田也是一样的租子。
至于那十几亩山田,她全都收了回来。这种砂质土地土地种植稻谷根本不会又多大的收成,所以她买地的时候就询问过,可不可以种植其他的作物,比如蔬菜又或者药物之类的。
倒不是不可以,可税收是不一样的。她买十多亩地,种菜种药什么的,肯定是要卖的,那就要以商税来收了。这一点瞿明月倒不是太在意,种好了,那可一样赚大钱,谁还在乎那点税收?
对于有几亩山田被收回去的佃户,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高兴地话,地被收回去了。不高兴的话,东家却告诉他们可以优先租佃她的良田或者次一等田。
但是良田和次一等田的税收又多了起来,不知道他们负荷的了不。不过最后还都咬了咬牙,几家都各添了几亩田。
新添了五家佃户,把没佃出去的十八亩良田,十一亩次等田都分刮了干净。今日来的,都是脾性不错,家里人肯干的,都是里正给她说过的筛选出来的。所以事情还算顺利。
只不过有几家没新佃到田的,事后知道的,也不免嚼了些舌根子。不过瞿明月却是当没听见的,只要别给她使绊子,这些她都可以不计较。
只是还不等这些人家都散散干净,就听周家小子一边喊叫着,一边风风火火的跑了来。
早上他爹娘吩咐他在家玩,听话,他们要来里正家跟瞿姐姐商量租地的事儿,这话他可记得清楚。所以这会儿着急忙慌的找了过来,路上滑了一跤都没顾得上疼。
“干啥子呢,这鬼哭鬼吼的。”这周家夫妇就是那没走的几家之一,见自己家小子这么大喊大叫的不由粗声骂了一句。小栓子显然不是太怕他爹,相较于他爹,他更怕他娘。
所以也不在乎他爹吼他,只呼哧呼哧喘几口气,跟瞿明月说话,“瞿姐姐,有好些人,好些人骑着大马去你家了。都堵在了门口。”
他本来在门口玩雪--虽然他娘严令不准玩,怕他冻着。可他一个孩子,哪能管得住自己?而且自己一个人也好无聊。所以躲过了屋里爷爷的耳目,就玩上了。
可还没玩一会子,就见一群人骑着马轰轰烈烈的往瞿明月家走。他本还是看见那些大马很喜欢,所以不由跟着后面看了一路,等知道他们冲着瞿明月家去了,就知道不太好了。因为领头的那个人,他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呢。好凶好凶的。
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刀剑。敲瞿姐姐家的门都跟砸似得。
“谢谢小栓子啦。姐姐这就回去看看。”虽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可她还是摸摸小栓子头,说了谢谢。小孩一下就特傻乎乎的笑了起来,鼻涕泡儿都出来了。
屋里里正听小栓子还在那里形容那群人好凶好凶,不由问了一嘴瞿明月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瞿明月哪里知道,只能摇摇头。说着就告辞往家走。
“当家的,小姑娘这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你要不,去看看?”里正媳妇捅捅自家老头子,想让他去搭把手。
“啧,这还不知道是敌是友呢,我能稀里糊涂的赶上去?”里正虽也有些担忧,可也知道不能这么赶着去,若不然来人是瞿明月的朋友的话,他不就闹笑话了么?这倒还事小,主要是闹得瞿明月尴尬啊。
“那叔,我们先回,我们家离的近,我帮看着,要是有啥子事儿,我让小子来告诉你一声?”周家汉子在媳妇儿的示意下,挠了挠头说道。
这不管怎说,瞿明月一面是他们东家,一面也是这村里人,有事还能干看着么?
“哎,行。”里正也连忙答应,看着老周一家走远,心里还惴惴的。
而瞿明月一路疾步,不一会儿就赶回了家,果然就见一队人马,得有小二十人,就堵在她家门口。一个敲门敲的梆梆的,院里白大帅和黑大将俩狗崽子嗷呜嗷呜的叫着。
虽然没有啥气势,可也算是保家护卫的忠心耿耿。
另一个人在周围找一些邻居问瞿明月的下落。可邻居都只知道这家小姐姓瞿,不知道他们要找的连小姐是谁,问是不是住这家,那就更不知道了。这是瞿家啊。
不过这人打眼一扫呢,正看着瞿明月匆匆走来。看样子,跟主子给看过的画像挺相似的,便回头喊,爷,连姑娘来了。
那唯一坐在马上的,裹着大氅的那人这才转过头来。
瞿明月恰恰赶到近前,两人这一上一下,刚好对上了眼。
“不知这位公子领人堵在小女子家门前,是所为何事?”瞿明月先是看这男人看的一愣。不得不说这男人可真有一股刀削斧劈般的侵略性,你看他第一眼,那便就在心里刻上了印记。
不过瞿明月也不是那么易与之辈,顷刻也就反应过来。
这话一问出口,就见那男人勾唇一笑,顿时柔和了一张锐利的脸庞。不过瞿明月却觉得他笑的并非风和日丽,反而比这严寒的冬风还要刺骨几分。
只听他缓缓说道,“王超,你说的是谁?”声音低沉磁性,却又犹如一把锐利的刀直刺耳鼓。
瞿明月打赌,她看到那叫王超的,打了个颤,随即就听他连忙说,“是二夫人来了,小的刚花了一下眼没认出来。”
边说,边垂头走到一边马旁。
那男人轻轻哼了一句,从马上跃了下来。直直向着瞿明月走了过来。依旧是一上一下看着,这男人实在是太高,比瞿明月约莫要高出一个半头还多吧。总之瞿明月如果直视的话,也就刚好看着男人的胸脯。
宽肩窄臀公狗腰,说的不是这个男人又能是谁?一身大氅包着,都能看出他有一身腱子肉。就前天见到的萧云期,瞿明月觉得,站到这男人面前,都小了一号半。
“娘子近日来可好?”他走到瞿明月身前,低沉沉的声音似乎是从胸膛里震荡出来的,雄浑好听的勾人。
当然,瞿明月说的是他的声线,而不是话中内容。这男人的话一出口,就让瞿明月黑了脸。
你谁啊?逮着个大姑娘就叫媳妇儿?不过瞿明月也不傻,想着,这大约是原身的相公。不得不说原身还是挺好运的,有这么酷炫狂霸拽的相公。不过也显然没福气,要知道她接手身子的时候,那凤冠霞帔可正穿着呢,显然是婚还没成,人就没了。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瞿明月木着脸。这就算真的是原身的相公,她也不会认的。坚持不认到底,不然日后除了什么乱子,可麻烦着呢。
就算她假装失忆什么的,可又怎么解释她会的那些东西?即便日后的能够藏拙,可已经抛出来的这些,还能收回去不成?
所以,只能打死不认。反正本来她也就不是原身了。
至于什么所谓的‘用了她的身体,难道还要断绝她的一切关系,让她的亲人伤心’这类想法,她是不会有的。因为原身确确实实是死了。至多有机会的时候,她会查一查原身的死因。
而与其让他们日后知晓,再痛断了肠,然后还恨透了她,不如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到只是跟他们家的孩子很像的一个路人的角色上。
“玉容,为夫怎会认错你?”那男人低笑着,似乎瞿明月说了什么笑话似得。
“为夫找了这么些时日,可算找着你,来接你回家了。”说着还想要伸手过来摸瞿明月的脸。
瞿明月的脸色更黑了一重,连忙后退了一步。这种光明正大的耍流氓行为真的好么?
“大叔,你真的认错人了。”瞿明月躲开祁洛宸的手,冷冷的扯起了嘴角。这人,可还真独断专行的。就她这么大声的话,人愣是能当听不见。
简直耳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叔?”祁洛宸这会儿注意力到不在瞿明月躲开他手的动作上,照例说这女人这么不识抬举,他是该生气的。可闯入耳中的两个字,却让他又怒又想嗤笑。
这女人,到可真敢挑衅自己呢。
“你称自己的相公,为大叔?”男人终于收起一脸的笑容,眯起了眼睛。原本低沉的磁性声音,此刻却像是裹上了锐利的尖刺,一字一刃的直戳人软肉。
瞿明月听到耳中,觉得心跳都被这尖刺一下一下卡住了。好半晌,才能缓过劲儿来。
“相公?别逗,大叔你都多大年纪了,再大两岁都能当我爹了。”瞿明月即便是身子都被冻住了似得,可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祁洛宸这时是真的怒火腾了起来,好一个给脸不要脸的丫头。
瞿明月还真没说错,他今年二十有八,而连玉容时年十四,他可不正是比大过一倍去了。再加两岁,有这么大个闺女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她是他要娶的新娘,两人之间别说差了十四岁,便是差了二十四岁,那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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