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皇上跟我有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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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归川

《忆归川》

——午上默羽

我第一次迈入那个喧嚣糜烂的场所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当时那男人一身休闲打扮,像是刚读完书的大学生,面前放着一杯烈酒,烈酒旁放着棉花糖的包装纸。

我鼓足勇气,在他身旁落座。

他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搭讪,抬头看向我,那张少年意气的脸蛋便让我一惊。

他微微一愣,有些抗拒我的接近,将杯盏推远。

“在A大念书吗?我也是那里毕业的,读金融,你呢?”

话音落地,对方并没有回应,我深觉尴尬。

“我已经毕业了。”

等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淡,拒人千里。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猩红的双眼好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后来每次去,他都会在那个位置,喝着烈酒,双眼迷离又陌生。

我再一次上前搭话,显然他认出了我,给我点了一杯牛奶,还拿了一颗棉花糖给我。

我惊愕的同时又有些无措,他却一脸淡然,缓缓启唇。

他说我像云朵。

(一)

“这模样这手感,要不然,给哥几个爽爽?”

“啧啧,细皮嫩肉的小男孩,哥几个还没试过呢。”

“滚。”

酒吧内,刺目糜烂的灯光不停叫嚣着。灯光下上演的一场场闹剧,在音乐的掩盖下宛如笑话般无人理会。

几个满脸污秽的男人围着吧台前独自一人买醉的白归川,油腻的双手架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那群男人们獐头鼠目,满嘴秽语,糜烂的灯光恰好与之融为一体,将他们脸上从不刻意掩藏的欲望,张牙舞爪地面向众人。

“走吧弟弟,哥几个兴致来了,陪着玩玩。”

那群男人见白归川没有反应,愈加放肆,肥腻的双手将要触碰到白归川纯白的运动外衫。

他不动声色地灵巧避开咸猪手,不带情感色彩的双眸淡淡瞥向这群男人。

猥琐男见不达目的,啐了一声,正欲再次动手。

“哟,这是遇到缺钙的了。”

扎着高马尾的云忆然一身嫩黄的学生裙,迈着步子似是要替白归川声张正义,将手中的空酒瓶砸向大叔的咸猪手。

白归川不禁好笑,向来只有英雄救美,这美救英雄倒是稀奇。

“臭婊子,多管闲事!”大叔疼得龇牙咧嘴,扭动着油腻的身躯冲过来。

云忆然嗤笑一声,随手拆了颗棉花糖送入嘴里,娇小的身躯避开他的油腻手掌,将一旁客人的酒尽数泼到男人猥琐的脸上。

学生模样的她却有着成熟女人的态度与气势,白归川一时有些看呆了。

猥琐男满脸的横肉气得直抖,还不忘招呼一旁看戏的弟兄一起对付一个瘦弱的她。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也为了不让云忆然受到报复,白归川悄悄找了救兵。

“我看谁敢闹事!”

洪亮的声音打断了酒吧的糜烂诡谲,仗势欺人的局面曝光在日光灯之下,惹人耻笑。

不知何时进来的保安手持警棍,将一行人押走,猥琐男憎恶的眼神毫不掩饰,肮脏唾弃的内心也随之展露无遗。

(二)

幽寂的长巷暗藏着风暴,犹如蛰伏的地蛇惹人心慌。

“别跟着我了。”云忆然涓涓泉水般的嗓音打破沉闷。

“刚才谢谢你了。”

白归川从隐秘的角落现身,快步上前走到她身旁。

“不客气。”

“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

白归川偷偷跟着只是想送她安全回家,没想到却被云忆然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她的感觉十分敏锐,就像是长期在紧绷着神经的环境下成长。

“红领巾。”

白归川似乎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回答方式,有些吃惊的,同时还不忘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白归川,归来的归,山川的川!”

云忆然脚步顿了顿,重新塞了颗棉花糖渐行渐远,没入暗沉的光晕。

在她身后百米,白归川依然揣着兜紧跟着她,直到云忆然安全到家。

“云忆然你真是长本事了,凌晨三点才知道回来?!”

云忆然刚刚迈步进家,迎面砸来一个抱枕,力道不轻,活像是要将她砸死才肯罢休。

妇女见她沉默不语,站起身来叫嚷着,“你跟你那父亲一样,都是不恋家的,有本事你也跟着一起走啊!”

走?她能去哪?跟父亲一样堕入无尽深渊?

云忆然自嘲一笑,这位发疯撒泼的女人正是她的母亲,得了失心疯的可怜母亲。

不多做停留,她朝着卧室走去,将门一关,与母亲不堪入耳的辱骂声相隔,乞求短暂的安宁……

卸下防备的她瘫坐在床边,解开床头柜抽屉的锁,拿出一盒钙片,吞服。

这哪是钙片,这分明是装在钙片盒子里的安眠药。

苦涩的药丸没入喉部,女孩双目依旧清澈如明,没有半分睡意。

自从家里发生了那些事她便开始失眠,恐惧和无助会在夜晚将她包围,陌生和失重感会在公众场合让她不安,种种反应都在叫嚣着一个事实——她病了,病得不轻。

(三)

拐过小巷,面前明显的脚印声让白归川脚步一顿。

“小子,靠女人逞威风?”

酒吧里的那群流氓没有得手,还反被一个女娃给唬了,他们必然会记仇报复,幸好将她安全送回去了,他想。

他们似乎是想趁其不备,块头极大的男人淬了声唾沫一冲而上,拳头撕裂空气朝他袭来。

白归川的手里紧捏着玻璃碎片,那是方才在酒吧里捡的,早猜到这群人的阴险狡诈。

幸好他的身手不错,但前提是在人少的情况下。

对面一拥而上,没多久便力不从心,兜里的玻璃碎片被他重新捏住,有了尖峰的白归川瞬间势如破竹,很快便让他们一行人挂了彩,骂骂咧咧地拖着一帮弟兄逃了,嘴里还吼着说要我好看。

白归川不以为然,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污,轻微的痛感让他得以保持清醒的状态回家。

心里忍不住念想,如果小姑娘在场是不是会被吓破胆。

少年破壳的悸动在若有若无的思念里渐渐萌生。

(四)

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酒吧。

接踵而来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云忆然兼职的西点店。

巧的是,这家店是白归川那叛逆的表姐孙念背着家里人偷偷开的。以此为要挟,白归川知道了她的信息。

“云忆然,真好听的名字。”

白归川倚在柜台旁,笑着看她胸前的名牌。

云忆然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疏离的意味十分明显。

生性寡淡的她从来未谈过男朋友,也不想谈。

毕竟鲜少有人能接受她阴晴不定的说话方式和穷酸的生活。

“别这么冷淡,好歹咱们是过命的交情。”

白归川将手中未开封的奶茶递给她。

“送你一杯奶茶表示谢意,不会嫌弃吧。”

“谢谢。”

少年狡黠的目光和明媚的笑眼盈盈,他猜到她会因为后面排队的人而无奈收下。

白归川见目的达成,乖乖回了座位,面前摆放着各色甜点却一口都没有动过。

很明显他不爱吃甜食。

入夜,下班。

白归川像个无业游民般守在西点店的门口等她下班,实则是一下课便赶过来悄悄送她回家。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小雨,所以白归川特地带了两把伞。

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跑来接她,是为了保护她不受到那群人的报复,亦或是为了自己那龌龊的心思?

酒吧一夜竟是让自己无法再从那女孩的眼睛里走出,一闭眼,她明媚的双眼便时常在他眼前笑得弯弯。

白归川透过落地窗看着她背上有些磨损的帆布包,将西点店里剩余的小蛋糕打包回家,看着她笑着和孙念告别,看她迈着轻巧的步伐出门。

果然,没走几步云忆然便停了下来,无奈抹了把脸上的雨渍,继续往前走着。

“下雨了都不知道撑伞吗?”

白归川见她淋雨,一时怒上心头忍不住语气重了些。

“没带。”她垂眸,拆了颗棉花糖,忽而想起什么抬头问道,“你在等我?”

“顺路而已。”

少年被撞破了心事,说出的话也全是漏洞。

云忆然哦了一声,继续朝前走着,只是将包里的雨伞藏得更里面了些。

“云忆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别拦着我报答你。”

白归川轻轻说着,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小姑娘的心思好猜,但又易碎。

他将明媚的日光灯留给她,将潮湿阴暗的一面留给了自己,高大的身躯恰好能替她遮挡住风雨。

(五)

“我到了,谢谢。”

云忆然在小区门口驻足,抬眸看着身旁将大半的雨伞都朝向她的男孩,不由一愣。

“不请我上去坐坐?”

白归川知道她的一切,也知道自从她父亲经历过那一场意外,嗜赌、家暴……无所不用其极。她的母亲更是硬生生被逼成精神病。

所以,他不会提前去打碎她好不容易编织起来的保护层。

“开玩笑啦,下次可别忘了带伞。”

将她送到门前,少年依旧撑着伞站在雨中。

心头不受控制的悸动不会欺骗,真实存在的感情无法掩藏。

“白归川。”

准备转身上楼的云忆然停住脚步,伸手从包里翻找出一包未拆封的餐巾纸递给台阶下的少年。

“既然我们交换了名字,不如再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接过纸巾,男孩小心翼翼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又带着试探性的语调开口。

“晚安。”

就在白归川还沉浸在拿到微信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时,云忆然早已步子轻快活泼地上楼,他堪堪捕捉到一抹背影。

正欲离开,一阵刺耳的怒骂和玻璃摔碎的声音传入耳朵。

“还回来干什么!不读书赚钱只知道瞎混,家里都这幅样子了,你看看你有什么用!”

随之而来是沉闷的关门声……

眉头紧锁,他迈上台阶往上冲的脚步仍旧是收了回来,脑海中响起她不经意时说过的一句话。

“我很糟糕,没你想的这么美好。”

原本鲜活亮丽的女孩,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嗜赌成性的父亲,她可怜疯魔的母亲,也没有做错什么……

云忆然垂眸不语,身后是暖阳般的少年穷追不舍,身旁是地狱般的生活向她招手。

那晚的微信停留在空白的界面,仅仅只有通过好友验证的消息。

但当她出现在小区楼下时,依旧会看到白归川沉浸在阳光里,在远处笑着同她招手。

“原来我们还是校友啊学妹。”

白归川站在她身侧,一米八几的高个恰好能将她保护起来。

“你是哪个专业的呀,上午有课吗,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餐。”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云忆然有些愠怒,明明将她的生活背景都查探清楚了,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想听你正式的介绍。”

白归川瞬间蔫了下去,一头乖张肆意的栗色短发随着主人一起耷拉着,像讨不到糖的小狗。

“白归川。”

云忆然站住脚步侧过身,愣愣地看着这个在初阳照拂下的男孩,眉眼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笑意。

“你好,我叫云忆然,A大金融专业的大二学生。”

少女永远低沉的眉眼第一次朝着他笑,狡黠的目光使得她的面庞染上了色彩,更添活力。

“你好,我叫白归川,归来的归,山川的川。金融系大三学生,很高兴认识你。”

白归川伸出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两人的空隙之间架起桥梁。

云忆然怔愣一瞬,唇角笑意更深,搭上他修长的右手。

二十岁这一年,云忆然如深渊般的暗淡生命里出现了一丝光亮。

二十一岁这一年,白归川淡然无旋的人生里出现了一朵云彩。

(六)

云忆然没想到,这一握,竟是握住了个缠人的麻烦精。

她上课时,某大三学长借着学习的由头悄悄在她身旁坐下,美名其曰监督学习。

她出校兼职,他也会在下班时间“巧合”地出现,送她回家。

她帮朋友打架,他总会及时出现,劝她从善。笑话,她从未动过手,只是去撑个场面,打架她从来只会噱头,没有真动手过。

每天晚上,他都会尽职尽责送她回家。冗长幽寂的巷道载着他们的细语,寻找崭新的光亮。

有了白归川的日子,也多了些许期盼,但云忆然糟糕的日子,依旧不会放过她……

校门外

“你就是云忆然?”

面前的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俏丽的鹅蛋脸,一身名牌极有优越感地叫嚣着。

“哪位?”云忆然不想跟她多纠缠,眸光不自觉地朝着校门外看去,不过熟悉的身影并未出现。

“云忆然,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人!”

少女放下狠话,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转头气呼呼地离开了。

云忆然一脸莫名,不懂她在发什么疯。

没多久,一抹身影由远及近,气喘吁吁在她面前站定。

“抱歉啊忆然,我本来去接一个朋友,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自己先走了。不管她,我们去吃好吃的。”

白归川气喘吁吁说完,缓过神来才发现云忆然一脸淡然地看着他。

“是她吗?”

云忆然拿出手机,里面赫然是方才嚣张跋扈的女孩的背影。

“汪贝雅?!她怎么……”白归川瞳孔微缩,瞬间了然,一下子慌了神。

“她没乱说什么吧。”

“没有,但我希望你跟她解释清楚,省得让我平白挨一顿骂。”

云忆然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她希望通过汪贝雅,能够结束他们之间恋人未满朋友之上的关系。

她不是不懂白归川的心思,只是生活在沼泽里的她怎么可能得到救赎。

“忆然,我们……”白归川有些语无伦次,想要解释但又说不出话。

他们之间总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存在。

“走了,你不饿吗。”云忆然打断他的思索,像往常一般拉着他去熟悉的摊贩蹲着吃街边小吃。

白归川望着她的背影,神色黯然。

但没过多久又阴云转晴,笑容四溢。

他以为云忆然是在等一个正式的表白。

(七)

4月1日是愚人节,也是她的生日。

白归川一早就盘算好了,他不想再掩藏对她的思念和心意。

天色微凉,随着雾气的少年一早便等候在了她的小区门口。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

云忆然一脸莫名其妙,她还要上班兼职。

“我都帮你请好假了,今天你的工作就是陪我玩。”

白归川拉着云忆然纤细不堪一握的手腕往公交车站奔去。

“去哪?”云忆然不厌其烦,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秘密。”

白归川笑着回应她无力的挣扎,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小姑娘骗到手。

无奈之下她被连拉带拽上了那辆满载着少年心思的公交车。

他们随着公交的摇摆,来到了附近的湿地公园,不需要门票就能看到一望无垠的天空,云朵好似近在眼前,不再遥不可及,而是伸手可握。

云忆然在草坪上站定,贪婪地呼吸着,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风吹动她的衣角,女孩零落的短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更显顺滑。

感官被无限放大,草的清香和少女的清爽钻入他直挺的鼻尖。

云忆然浅笑一声,脸蛋上微微透出的淡粉色显露出主人此刻小鹿乱撞的内心。

“陪我去个地方吧。”

白归川还没反应过来,便在少女狡黠的明媚笑容中失了神,丢了魄。

“早说你想来游乐园,我就带你来了。”

白归川高大的身躯坐在与他格格不入的旋转木马上,和煦的日光洒在少年单薄的衬衣上,暖意四泄。

“这是父亲出事前,答应要带我来的,可是他爽约了。”

云忆然垂眸,瞳孔黯然,喃喃自语道。

这是她第一次向白归川诉说过往,少年不知所措,正准备措辞安慰她,女孩又扬起明媚的笑容一脸淡然。

喧闹的人声鼎沸,整个广场都处在祥和喜庆的氛围中。

这里是孩子的乐园,也是曾经的她跟父亲撒撒娇就可以来的地方。

白归川的瞳孔深处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更明确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想要对她好,想给她自己也说不准的以后。

“白归川,你真的了解我吗。”

白归川心觉疑惑,不明白女孩为何突然变得沉重的话语。

“我父亲因为投资失败,负债累累。后来听信别人的谗言,染上赌博,爱上喝酒,甚至开始家暴。”

“生意不顺的他把罪责怪在了我和母亲身上。”

云忆然掀起衣袖,肱二头肌处有着一块明显的疤痕,即使年岁已久,却仍然不难看出可怖的痕迹。白归川看着年岁已久的疤痕有些心惊,但没有打断她的话。

“妈妈被折磨地几近失智,那么小的我眼睁睁看着父亲的拳头打在她的身上。那年,母亲情绪崩溃,哭喊着将开水泼在我身上,若不是躲得快,身上的伤痕可不仅仅只有手臂那一块。”

“没过多久,父亲就死了。饮酒过度,失足摔入河中。”

她害怕父亲,害怕父亲抡起拳头,害怕父亲喝酒后的胡言乱语,也害怕父亲不要她。

少女紧握着旋转木马上的扶手,关节泛白,通红的双眼忍着不让眼泪滑落。

她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星空,没有星云璨烂,没有夜空无垠耐人寻味,只有无边无际犹如黑洞深渊般的夜魔叫嚣着。

白归川将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棉花糖拆开递给她,撞入她惊愕的双眸。

追女孩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喜好呢,爱吃甜食的云忆然接过棉花糖塞进嘴里,是熟悉的甜津津。

“接下来去摩天轮吧。”

白归川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但无声的安慰抵过徒劳的同情,她提起过小时候父亲会带她去坐摩天轮。

但总有人喜欢在这个不合适的时机出现。

“等下,我接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白归川带着满腔燥意,看到来电人是那许久不曾联系的父亲,只好硬生生压下心头的冲动。

父亲不和善的语气要求他马上滚回家照顾汪贝雅,白归川一口回绝,强硬的态度却只换来了父亲一顿怒骂。

“有事就去吧,不用担心我。”

云忆然将手上的米奇头箍戴在少年栗色的头发上,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顺带拍了拍他略微沉重的肩膀。

白归川很想留下,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心门稍稍撬开,却因为汪贝雅的不合时宜,即将功亏一篑。

“明天见。”

云忆然眉眼弯弯,笑意却始终难以达到瞳孔深处,她看得出白归川的纠结和挣扎。

“我还有礼物没给你呢,记得期待下啊。”

白归川想起那份尚未给出的礼物,对着摩天轮下站着的瘦小女孩招手,那份礼物藏着对女孩所有的感情。

云忆然点头应答,笑得明媚,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八)

“然然?!”

白归川从医院出来,拿了礼物之后不知怎的竟然走到了她的住所,还没来得及感叹,抬眸看到一个身影蜷缩在台阶处双手抱膝,听到声音又赶紧将情绪掩藏起来,装作无事般抬头回应。

“你怎么来了……”

她话音未落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带着凉意的怀抱。

“我让你期待,没让你蹲在门口期待啊,是不是笨啊。”

虽然白归川心里清楚地知道云忆然根本不是在等他,只是这样的说法更能让她安心。

二人坐在小区的藤椅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

礼物是他亲手制作的蛋糕,成型之前被孙念好一顿吐槽,白归川却很满意地看着蛋糕体上笑意明媚的男孩和女孩。

“生日快乐然然,本来想放在门口就走,既然遇上了,那就庆祝一下吧。”

云忆然说着就要伸手去拆蛋糕。

“先许愿,流程不能少!”白归川拍掉她伸向蛋糕的手,拿出蜡烛和裤兜里的打火机,熟练地点上。

“我希望白归川不要那么啰嗦。”

白归川佯装怒意,看着面前带着笑意的女孩。

一直到凌晨时分,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云忆然仰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方才白归川说的话。

“云忆然,刚才我也偷偷许了个愿。我希望现在坐在我对面的女生愿意做白归川的女朋友。”

少年认真的神色依旧印在脑海里迟迟没有散去。

“云忆然,吃了我的蛋糕,可就是我的人了。”

蛮横无理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确实是那个乖张肆意,生长在暖阳下的男孩。

“白归川,恭喜你的愿望实现了。”

少女眼梢含着明显的笑意,床边的安眠药不曾入口,已然甜甜睡去,进入梦乡。

她想和自己的深渊搏一把,她想借白归川的明媚肆意救她于深谷。

云忆然承认自己深陷在白归川的世界里难以割舍,她不受控制的悸动总会在遇到他时怦然而动。

翌日,

白归川依旧尽职尽责来接她,只不过现在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新买的车,好看吧。”

“好看,如果能载上新女友,就更好看了。”云忆然笑着打趣,轻轻一跃坐上自行车后座。

白归川能够感受到她的变化,她始终封闭的内心在一点点朝他靠近。

(九)

他没想到不过几天时间,汪贝雅再一次打破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入夜,白归川在离酒吧街不远的小公园找到了云忆然。

一片漆黑的夜里,她独自一人蜷缩在滑滑梯的位置,把脑袋埋进膝盖。

白归川很是心疼,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云忆然身上,但又怕她拒绝,毕竟给她带来灾祸的,是他自己。

快下课时白归川接到孙念姐的电话,她说汪贝雅带人砸了她的西点店,若不是当时她也在场,怕是云忆然还要挂些彩。

白归川一听到消息立马给汪叔叔打电话,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汪叔叔大怒,说是要好好管教这逆子。

白归川在她身旁站定,还是脱下外套,没多久她开口道。

“我爸爸叫云山,妈妈叫萧然,云山忆萧然,所以我叫云忆然。他们真的很恩爱啊。”

云忆然自言自语地说着,深陷回忆的她带着和煦的暖意。

“我的小名叫云朵,因为他们希望我像云朵一样自由自在,纯净无瑕,可却是爱哭的乌云。”

“我喜欢吃棉花糖,是因为小时候爸爸给我吃棉花糖我就不哭了。我以为长大了之后只要吃了棉花糖就不会难过不会生气。”

女孩抬起头,满脸的泪痕刺得他双眼发麻,抽痛的感觉让他险些失去思考能力。

云忆然脱下身上的外套,泪湿的双颊埋入白归川的怀里,轻叹一声说道:“今天的事情谁都没有错,别再提了。”

白归川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释怀的,也许是从自己找到她的那一瞬间,也许从未释怀。

“云朵,她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白归川轻拍着她的后背,递给她一颗棉花糖。想来她应该受了不小的惊吓和委屈。

云忆然后背僵硬了一瞬,嗯了一声便不再回应。

她选择了白归川,选择了他的救赎,选择了他给自己带来的暖意,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感情。

向来以冷静自持的她也会因为懵懂的炙热爱情而深陷泥潭。

(十)

这一年里,汪贝雅的确没有再出现过,而他们的感情也愈加坚固耐磨。

即使偶尔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斗嘴,但少年时期热忱的爱意仍旧细腻温柔。

“说好了啊,一起考托福雅思,留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好,你只需要好好复习,跟我一起备考。”

白归川即将毕业,优异的成绩让家里人觉得有必要送他留学深造,因为出国而分别的狗血剧情在他们身上还是发生了。

思虑周全的白归川悄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云忆然的成绩极好,恰巧满足他所报考院校的提前招生条件,前提是雅思托福成绩都要达到要求,并发表一篇学术论文。

这些对云忆然来说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留学产生的费用对于她来说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室友在做家教中介,正好一个小区里有两户家庭都需要家教老师,咱俩还能一起上课。”

“我们可以把你妈妈一起接过去,那里有家权威诊所专门治这方面的疾病,我都查过资料你就放心带着萧阿姨去看看吧。”

白归川拍拍她的肩膀,栗色的发梢都充斥着难以掩盖的喜悦。

“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岂不是白捡便宜了?”

云忆然眼睑微敛,藏下重重心事。

“是啊,我这么好的男朋友上哪找去啊,真是给你捡大便宜了。”

白归川太了解她了,也知道她的重重心思。

“对了,我爸妈很想见见你,他们说与其总是听我唠叨不如早点见见未来的丑媳妇。”

“谁说答应做你的丑媳妇了?”

少女嚼着蜜甜的棉花糖,嘴里含糊不清的娇嗔挠得少年心痒痒,骨节分明的右手牵起她微凉的左手,紧紧握住。

“是啊,漂亮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十一)

在小区门口与白归川分别后,云忆然在门口停留了一会。

妈妈的病情今年好转了不少,但是仍然会发病,只是次数少了些。

或许到了那边真的能治好她,能够让那位温柔体贴的母亲回到她身边。

云忆然似乎已经看到门后笑着迎接她回家的母亲,眉眼间不禁带上了笑意。

奇怪的是,客厅竟空无一人。卧室的门大敞着,依旧是空荡荡。

云忆然慌了神,立马冲进自己的房间,发现她的床头柜被打开,原本应该被封存的重度抑郁诊断书和安眠药凌乱地放在床头。

昨晚,忘记锁了。

她慌乱地冲出门,不经意瞥到了餐桌上的一封信:

孩子,妈妈对不住你,连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自知。

妈妈不能再给你带来负担,所以,不要怪妈妈。

那个男孩很好,他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妈妈会祝福你们。

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对不起,云朵。

——妈妈 萧然

云忆然接到医院的电话时,大脑一阵轰鸣。

她没了爸爸,现在连妈妈也不要她了。

她成了孤儿,无依无靠。

“你就是家属云朵吗,肇事司机确定酒驾,现已被拘留。孩子,请节哀。”

“她手上一直捏着这瓶氟西汀,不肯撒手。”

“死者临终前一直喊着云朵,可惜还是没有等到你。”

云忆然泣不成声,母亲满是血污躺在病床上了无声息的模样,让她也一同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口袋里手机在震动,可她没有力气接听。

(十二)

办完母亲的丧事,她都始终被困在重重云雾里找不到方向,没有一丝光亮地在深渊里挣扎,窒息、恐惧感日夜包围着她。

明明母亲的病已经快要好了,明明她们的生活将要迎来曙光,明明她们可以笑着一起出国,明明母亲她可以看着自己带着白归川回来。

明明一切都应该是顺利的……

白归川找到云忆然时,她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嫩白的棉花糖已然失去了光泽,蔫蔫儿地缩在角落垂泪。

他心疼地揽着她,陪着她一起失眠;硬逼着她吃饭;耐心地安慰她,哄她。

但他没有办法一直陪着她。

(十三)

两个月后,云忆然稍稍从悲痛中走出来些许,她整理好情绪,随手在嘴里塞了颗棉花糖,前往附近的图书馆。

云忆然与白归川约定好,没有家教的日子就一起去图书馆自习,自称桃李满天下的白老师要将大四的知识提前教授给她。

她想,与白归川一起出国留学的约定可不能食言。

汪贝雅一脸愁容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毫不惊讶。

“云忆然,你放过我,放过归川哥哥吧,不要再缠着他了好不好。”

云忆然无所谓耸肩,继续向前走着。哪有什么放过,只是恰好是他罢了。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你怎么总在一棵树上吊着呢。”

汪贝雅大抵是被她父亲教育了,说话间咄咄逼人的劲儿少了些许,更多的是小女孩的娇蛮和死缠烂打。

“总算让我们等到你了。”

几个大汉模样的人拦住了她们,尖锐的武器闪着渗人的光线。

这里人烟稀少,被前后拦住她们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云忆然熟稔地发送完报警短信,一旁的小姑娘早已泪流满面,连腿都有些站不直。

“把你捆了再揍那小子一顿,哥几个也算是掰回一局。”

云忆然记得他们,是那天在酒吧对白归川动手动脚的那群人。

对面壮汉话音刚落便一拥而上,手上握着闪着寒光的匕首,在冗长的巷道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跑!”

借着空隙,云忆然扯着汪贝雅撒腿就跑,在分岔路口与她分开。

果然,身后的人一个不少都在追她。

沿路有废弃的垃圾站,云忆然趁机拾起空酒瓶继续狂奔。

“都到死胡同了,我看你还往哪跑。”

大汉们气喘吁吁,但满脸凶狠。反观云忆然却一声不喘,秀气的眉头紧皱。

她紧了紧手里的酒瓶,在壮汉靠近时朝着他脑袋砸去。

“呸,竟敢砸老子。一起上,伤了人不要紧,我看她皮肤糙的很,都是伤疤。”

大汉堪堪躲过一击,叫嚣着冲过来誓要拿下她。

混乱间刀光血影,她尚未反应过来,只看见来不及避开的锋利尖端刺入她单薄的身体。

过了几瞬,云忆然空白的大脑才想起来一件事——白归川还在图书馆等着,可是现在她好像去不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自己!”壮汉的小弟哆嗦着松手,身上迸溅的鲜血让在场的人都看的一愣。

他后退两步瘫倒在地上,瞳孔中满是惊恐。

云忆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单薄的身形如风筝断线般倒下。

她紧抿的唇血色渐失,苍白的脸色冒着冷汗,腹部汩汩而出的血滚烫,灼伤了狂奔而来的男孩和他身后的一群警察。

“云朵,千万别睡,救护车马上就来,坚持住好吗。”

白归川声音颤抖,伸手想要抱抱她,却不知道将手往哪里放,腹部的血很快染红了一地,原本应该在她口袋里静躺着的棉花糖散落一地,甜津津的味道随着主人的逝去大概也已变得索然无味。

白归川在图书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索性就一路找来,却不料遇到了一同到来的警察和哭成泪人的汪贝雅。

“云忆然,我们说好一起挣钱出国留学,我们还没有一起考托福雅思,你还没有跟我回家见爸妈……还有好多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做。”

“明明一切都应该还来得及啊!”

无力嘶吼的声音在胡同里迟迟没有消散,紧握的双拳也没有握住她逐渐减弱的呼吸……

他颤抖的手想拆开口袋里的棉花糖给她吃,他还有许多话没跟她讲。

比如,他很爱她。

但云忆然的手早已没有一点力气接过少年手里的糖。

她是不是在怪自己迟到,所以都不愿意睁眼看看他。不对,她大抵是累了,所以连一句不舍得都没有力气对他说出口。

少年无力的唇瓣轻吻她的额头,不舍离开,无声泪流感受逐渐冰冷的触感。

即使白色衬衣上满是血污他也毫不在乎,只想将她搂得更紧些。

白归川指间流淌的温热,是云忆然生命尽头的颜色,他握不住,也留不住。

腿软的汪贝雅跟着救护车一起狂奔而来,试图挽救她无法改变的现状。

白归川见状只是将怀里的云忆然搂得更紧,不愿撒开,嘴里呢喃着:

“来不及了。”

(十四)

五年后,四月一日。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手捧鲜花在墓碑前站得笔挺。

身后是一大一小,若是云忆然还在,一眼便能认出她就是店长孙念,她身旁的男孩是她三岁大的儿子。

“为什么表舅要抬着头呀妈妈,他是在看云朵吗?”

“因为表舅要把思念要说给天空听。”

“为什么呀。”

“这样她在天堂才听得见。”

孙念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自她走后,白归川一蹶不振,整日萎靡,独自一人踏上了留学之路,他说,这是他们曾经约定好的。

曾经的少年稚气早已褪去,成熟稳重在他身上留下浓重的一笔,眉宇间飘散着淡淡愁绪。

他拆开口袋里装着的棉花糖,塞入口中。

他不喜甜,但她喜甜。

“云朵,你好。我叫白归川,归来的归,山川的川。”

“也是你的男朋友。”

(十五)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

在我为逝去的女孩和她一去不返的青春而潸然泪下时,男人告诉我。

他很想她,也很想跟她说句抱歉。

很抱歉让她原本如花漾般的青春画上了句号。

我说这也怪不了谁,毕竟命运使然,害得有情人天人两隔。

他没有回话,只是陷入了沉思,望着面前的蓝色妖姬出神,我有些愣住,随手拆了他递给我的棉花糖塞入嘴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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