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薄雨弥漫天际,淡紫色的花枝摇晃着,朦胧在眼睛里。修竹蹲在花田,被云冽一巴掌拍到了头上。
“我就只摘几朵而已,小气!”
修竹仰头看向她:“你是摘得不多,可你每次都挑开得最好的那几朵!”语罢,修竹揉揉头,她爹就爱打人,闺女也这么暴躁。
“哼!我去林子里摘野花!”云冽气呼呼地回了屋子,拿上件蓑衣便走了。
“就会趁主子不在欺负我。”修竹嘀嘀咕咕,收好手边东西,走出了花田。路过墨栖寒与栀子墓碑时,一个娇小身影正静静蹲在那里。藕丝褐色裙边粘上了点点泥土,早上才梳的发髻已有些乱了,发丝上挂了一朵白色小花。
修竹拿上把伞,站到了她身边,为她遮住细雨,又细心为她摘掉了发上的小花。
女孩伸出手指,在墓碑刻的字上一笔笔划过。
“墨——栖——寒——”
修竹点点头。
“栀——子——”女孩抬起头,忽闪着眼睛看向修竹,“这是我的名字!”
修竹蹲下来,耐心解释给她听,虽然他已解释过许多遍了。
“这下面有一个小房子,房子里住的是从前的栀子。”
女孩指指自己:“我是现在的栀子?”
“对!你是现在的栀子!”修竹说完,轻叹一声,前世的栀子小姐聪明睿智,可眼前人已到碧玉年华,心智却仍似孩童。
主子说过,栀子小姐是千年后的人,魂魄极有可能回了那个时空,如今她身上的一魂一魄,也是因为心中执念太强,才留在了这里。身上魂魄不全,一出生便是痴傻,直到三五岁时家里人才发现。农家本就不喜女孩,又呆呆傻傻,平日总是苛待她。幸而主子早早找到了她,将她带了回来。
这些年,主子带着寻踪瓶一次次跑到千年后,为她寻丢掉的魂魄,直找到了现在。这次又已走了三日了,也不知何时回来。
雨水积在叶上,倾覆滑落,淌到云冽的蓑衣上。她把暮浅埋在了从前两人住过的茅屋后,隔几日便来找他说说话。湿漉漉的野花摆在了墓前,云冽又唠唠叨叨地与他说起来。
“暮浅,明日我要出趟门。爹又被那个蠢皇帝派出去打仗了,我不放心。上次出征,他便被敌军引到沼泽地里了,差点死在那里,幸好我用法力把他拉上来了。”
“他现在啊!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几天不吃东西便能饿死,若是不小心被砍上一刀,更是要死。和从前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云冽说着,撅了撅嘴:“从前的事,他一点都不记得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有次我故意从他眼前走过,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云冽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越来越黯淡。
那日云冽回来后,哭了整整一天,她好想去他面前叫声“爹”,告诉他,自己是他娇惯了两百多年的女儿。
云冽走了五个月,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墨栖寒的转世——那个叫杨邙的年轻将军。他生在将士之家,生来勇武,十八般兵器皆能耍上几下,人人都说他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实则他自己清楚,自他九岁时便夜夜有一白衣男子前来,在梦中教他功夫,教他识字知礼。
可不知是不是墨栖寒的意识还残留在他身上,不论巳御如何教,他仍是一副没脸没皮,放浪不羁的样子。
许是一切早有定数,这将军得胜归来,原本是不会路过这里的。可那一夜,梦中金光闪耀,打杀声震天,他梦到自己浴血杀敌,可敌人却个个身上闪着微光,如同画中仙人。
梦境真实如亲身所历,醒来时脸上已有泪水。次日上路,杨邙心中似有指引,没来由地绕了远路,来到了这群山连绵,水雾氤氲的仙灵之地。
他来到附近镇上时,正赶集市,这边远之地,哪里有人见过这样大的阵仗?皆退至两旁,夹道争看。
杨邙身后跟着数百随行将士,身下骏马身阔姿拔。他自人群中穿过,目光不觉被远方群山遥遥引去,胸中热血顷刻间便沸腾起来,那是上了战场才有的感觉。
“将军,今晚宿在这,晚上要不要找个地方…”副将朝他挑一挑眉,想是要邀他去喝花酒。
他收回思绪,扳上一张脸,回了句:“不去!”
旁人见他这副样子,定以为他多正经。其实只他自己知道,每次喝完花酒的第二日,耳朵都红肿疼痛,像要被人揪掉一般。至于原因,他自是不知的,只是后来学聪明了,便不再去了。
鼻间一缕香气袭来,似坠入了花海,清清甜甜。他低头寻去,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前,正站着一位姑娘。青梅色衫子配上月白色薄裙,风拂过身上襟带,姿若峨眉新月,静如水中白莲。单单一个背影,便可知其娇嫩。
杨邙抓着缰绳,有意朝那小摊靠了靠。朝摊主喊了句:“包两份糕点带走。”说着,又从钱袋里拿出锭银子,扔到了摊上。
马吐出的气息吹在女孩身上,她回过身看了看那马,又抬头看了看马上的人。一双眼睛清澈似泉,灵动似雀。只一眼,杨邙便像着了魔,似坠入深海,逃脱不得。
他全然失了神,小贩高高举起糕点,他也似没看到。女孩接过小贩手中的纸包,绕到马匹一侧,将纸包递到他面前,杨邙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接过女孩手中的糕点,目光依旧在女孩身上流连。
谁知女孩也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好看。她喜欢看。
“你叫什么名字?”杨邙俯下身,贴近女孩问道。
“栀子。”女孩忽闪着眼睛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现在的栀子。”
“现在的栀子?那…你家住哪里?”
栀子摇摇头,她与修竹走散了,只知道自己的家有好多好多花,家里有一位与他同样好看的小叔。
杨邙这才看出,眼前的姑娘似有些痴傻。
“骑过马吗?”他又问道。
栀子仍旧摇着头。杨邙邪邪一笑,环住了栀子的腰,将她抱到了马上。马踏着碎步,摇摇晃晃,栀子喜欢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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