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成群的鸟聚集而来,云冽站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正结着印引百鸟前来。暮浅远远退在一旁,已半晌没有声响。云冽遣了鸟群散去,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他身后不远处。他正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察觉到身后来人,慌忙将地上歪歪扭扭的字擦了去了。
“你在写什么?”云冽一步蹿到他身后。
暮浅还在擦着地上痕迹,答了句:“没什么!”可单是答完这一句,脸便见了红。这一脸红,云冽便更好奇,抓着他衣服,一直缠到他愿说为止。
暮浅背过身去,一副满不在意的口气:“在想婚契该如何写呢!日后我若娶亲,可请不来巳主这样舞文弄墨的好友。”
暮浅语罢,身后云冽却没了声音,转身一看,才知她脸已红透了。
“你脸红什么?我又没说要娶你!”暮浅憋着笑,又补上了一句。结果被云冽一把揪住了耳朵,一通拳打脚踢。
两人正闹着,云冽忽停住了,天边的云层中闪耀着金光,似霞光勾住云边,可又与平日光芒不大相像。暮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骤然变了。
“是天庭!”讲完这一句,他便抱住云冽,朝洞里赶去。
墨栖寒手中的橘子正剥至一半,云冽忽然跑了进来。房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墨栖寒刚想训斥,便见云冽神色凝重,说了一句:“天庭那群神仙来了!”
墨栖寒将手中橘瓣递到栀子手里,问了句:“都有谁来了?”
云冽摇摇头:“离得太远,看不清!”
“暮浅呢?”墨栖寒问着,又往自己嘴里塞了瓣橘子。
“他已在外面安排了!”云冽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吃橘子?”
“你慌什么?从前天庭有贪狼星君,几次三番皆除不了我。如今他已与妖为伍,你巳小叔又已不再修仙,稍后定会来助我。如何算,天庭都不是我们的敌手!”
栀子接过他手中的果皮,神色也透着些担忧:“照你所说,天庭应当不会贸然对付你才对!”
墨栖寒终于肯站起身来:“许是来向我们讨人的!大不了把贪狼星君交给他们处置就是了!”
他低头看看身上,这是他最喜欢的一身衣服,转身就要去柜子里找旧衣裳。
“我去换身旧衣服,免得又要劳你缝补。”
栀子一把抓住了他:“别胡闹了!我心里慌得很,你快点出去,打发了他们走,不许和他们纠缠!”
“好!”墨栖寒满口应下,取了陌刀,大步踏了出去。
洞外光芒刺目,众仙伫立半空,密密层层,压至眉前。暮浅面上杀气毕现,早已带领一众妖怪立于洞前,御敌防卫。墨栖寒缓步踱至洞前,烈风扑到身上,高高拨起襟带,发出猎猎声响。
他身后那条跟了一路的小尾巴,此时正趴在洞口,探身张望着。暮浅闻到云冽气息,向后看去,她探着头,担忧地看着自己。
“快回去!”暮浅紧皱着眉,对她使着眼色。云冽这才撇撇嘴,不情愿地退了回去。
几列武仙身前立着一位手执云头刀,武将打扮的仙人,他看着下面动静,特意朝云冽脸上多打量了几眼,将她样子默默记下了。
墨栖寒目光掠过天上众仙,神色终于严肃了些。天庭这次当真动了干戈了,没了贪狼星君,便将武曲星君与破军星君全带下来了。领头的还是位从未见过的老仙人。这阵仗,可不像是来讨人的。
“暮浅,带人守好洞口,护好栀子与云冽!”墨栖寒交待完,便一跃踩上了云头,上上下下对着老仙人好一番端详。
“野性未驯!”老仙人掌中生出符印,直朝他胸前击去,可墨栖寒却更快一步,倒飞下了云彩。老仙身后武曲与破军即刻提刀追下去,与他缠斗在一起。
刀刃劈斩,卷云带风,墨栖寒一缕长发从破军星君刃尖扫过,顷刻飘落到了地上。以一敌二,墨栖寒应对吃力,幸而暮浅迂至破军身后,引了他离开。
墨栖寒与武曲星君独斗,渐渐占了上风。两人对战间,陌刀已近了武曲星君的脸,正在危急之时,一道寒光却猛地挡到了陌刀刃前。
是三叉戟!
墨栖寒定睛看去,贪狼星君一身银色铠甲,银冠束发,威风凛凛,只是眼中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反而隐隐透着些犹豫不决。
戟锋拨开刀刃,贪狼星君站到了墨栖寒对面。一年前,他说他要下界为妖。如今看来,栀子的疑心没有错,他确是为着自己的命来的。
墨栖寒看向浴风山的方向,若他心怀诡计而来,那巳御…
“不必看了!”贪狼星君看出了墨栖寒的担心,“巳御身上没有杀业,天庭不会对付他,我只是用你的阵法困住了他。”
墨栖寒聪明绝顶,他的阵法少有人能破。贪狼星君又在这之上加以修改,数月前,巳御宅中种下的海棠树下,早已被他埋入了布阵所用的经幡。
“贪狼星君。”墨栖寒轻笑一声,“你可知你早已回不去天庭了。若是上面那位老仙翁知道你在这做了什么…”墨栖寒说着,挑眼看向云端的老仙人。
除夕夜,百羽。贪狼星君目光垂落到一旁的地上。诛杀墨栖寒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就算再做不得仙,就算再回不得天庭,他也要杀了他!
“贪狼星君,还等什么?”老仙人声若洪钟,灌入耳中。墨栖寒握住刀柄,准备应战。贪狼星君却双手掐决,口中念起了咒语。
断裂声传来,墨栖寒手中的玄铁刀柄像被劈开了一道裂缝,在墨栖寒眼前,一点点延长裂开,最后拦腰截断。
时间仿佛停滞了。墨栖寒耳中嗡鸣,怔在原地。直到陌刀砸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才回过神来。陌刀是贪狼星君带回来的,早已被他做了手脚。
他怔怔地看向洞口,栀子…她还在洞里,等他回去。
暮浅正与破军厮杀间,忽听得一声惊叫,是云冽的声音!他拼尽全力,推开破军的刀,四下望去,云冽已倒在了地上。
妖仙混杂,刀光剑影,暮浅快步上前,扶起地上的云冽,抱住她往洞里走去。
“不是叫你呆在洞里,外面这样危险,不许再出来!”暮浅抱着云冽大步走着。可进入洞中没两步,却觉怀中人越来越重,哪里像个轻盈的姑娘?方才暮浅见她身处危险,乱了方寸,此刻才察觉到怀中人根本没有一丝妖气。
云头刀从暮浅腰间划过,刀上仙气瞬间侵入体内。臂弯中的云冽已化成了武曲星君的模样。血溅到石壁上,溅到武曲铠甲上。云头刀又一次向着暮浅斩来,暮浅提刀挡在身侧,可手臂却似失了力气。虽堪堪挡住了刀刃,却也被这股力击得踉跄。
血染透了身上衣服,暮浅艰难站稳,仍想再奋力一搏。可这次,刀刃划开了他的脖颈。此刻,他才知自己将死了,眼中的杀伐之气倾然散去,只留了满腹的遗憾与悲凉。
暮浅刀刃刺入脚下石缝,身体倒靠在石壁上。半个时辰前,他还与云冽嬉闹,云冽还在身后探头望他。若知那是最后一眼,他该再多看看她的。
刀刃刺透身体,暮浅再无力站稳,身体倒在了地上。眼中光芒淡去,云冽脸上的红粉从他眼前闪过,她说过,姑娘脸红是害羞,不是日头晒的。
门外一串杂乱的脚步踏过,栀子抬起眼,防备地看向房门。自墨栖寒走后,她的心便一直无法安定,似悬在摇摇欲坠的蛛丝上。
心头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贪狼星君那日欲言又止的样子,在栀子脑海中回荡。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拿起清辉剑,破门而出。
洞中空无一人,只有栀子急促的脚步声。洞口光亮照在眼前,暮浅的尸体仰倒在地上,双目已经涣散,鲜血淌了满地,红得刺目。栀子捂住口鼻,却掩不住乱掉的呼吸。
暮浅!暮浅!
剑锋带起的风声响在栀子耳边,栀子抬剑抵挡,几个武仙已到了身前。乱剑在身周划过,栀子躲得艰难,她不愿伤他们性命,可她已嫁了妖,如今墨栖寒危险,她不能再优柔寡断。
剑刃刺进武仙体内,血溅上了栀子衣衫。天庭原本只需活捉她,可眼下她杀了仙,剩余几个武仙也不再手软,剑剑皆是杀招。可栀子身上有墨栖寒的妖力,他们几个怎是她的对手,不多时,便都已死在栀子手下。
墨栖寒赤手迎上贪狼星君的三叉戟,只两招,他便看出了贪狼星君的犹豫。贪狼星君与妖生活了一年,墨栖寒未伤一人性命,何况他现在手上并无兵器,自己胜之不武。
漫天的血腥味里,墨栖寒忽闻到了栀子的气息,他望向洞口,栀子满身血污,呆愣地站在洞口,看着地上断掉的陌刀,看着满地的尸体。她迎上墨栖寒的目光,这世界仿佛顷刻间便风雨飘摇。
贪狼星君顺着墨栖寒的目光回身望去,心似突然坠进了深渊,栀子满身鲜红,她杀了仙,天庭不会放过她了。
“墨栖寒!”栀子的声音哽在喉中。
三人皆回过神来,贪狼星君想要施力推开墨栖寒,可墨栖寒却猛地抓住了三叉戟。他定定地看着贪狼星君,压低声音对他说了一句:“带她走!”
“我…是来杀你的!”贪狼星君想要夺回戟,可墨栖寒仍死死抓住不放。
“能杀我的人很多,可如今能护着她的只有你!”
“带她走!”墨栖寒一字一句,最后几个字无异于恳求。贪狼星君不懂,七憨死的那晚,他只是在栀子身旁安慰,墨栖寒便对他生出敌意。如今生死关头,他竟要将栀子托付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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