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人言落日是天涯 望极天涯不见家（四）

“那日，予公子支走了阿照，在饭桌上悄声问那位太医：‘景桓兄，可还记得当年先皇身边的宫女大拿？她……怎样了？’予公子的声音很轻，可是依然被在门外的阿照偷听到了。”

“予、予公子没有失忆？他没有忘记从前之事？”我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为什么祖父什么都记得却还能对祖母这样的好，难道都是装的？一直以来在我心中完美的童话有些破碎了。

祖母垂眸，点头说道：“他一直都记得。阿照也常常在想，如此刻骨铭心的感情又岂能是一瓶药水就能忘却的？他记得，说明他是个有心之人，如果他忘记了，那便不是阿照所爱的那个予公子了吧。”

我突然为祖母感到不值起来，她付出了那么多，却终究是另外一个人的替身，可是她为什么还要守着祖父不放，去做那个人人羡慕却内心苦楚的“贤妻良母”呢？

“那位太医说道，那大拿姑娘在予公子离开太医院之后便莫名其妙的不再受宠爱，腿也被宫中一位娘娘打折了，最后皇上把她丢到了浣衣局五年，又或许皇上真心爱着这位姑娘，于五年后又将她接回后宫，可是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没几个月便去了。而皇上也思郁成疾，半年后也崩逝了。

“予公子放声大哭起来，那一日他借着酒劲痛哭不止，阿照就那样抱着他，守了他一夜。第二天，阿照便像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依旧笑语盈盈的面对着他。他看着阿照，想起自己昨日的失态，不禁汗颜，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敢直视阿照，那一日，予公子一整日都没有说话，就坐在窗边，想着他自己的心事。

“晚上，予公子找到阿照，对她说道：‘阿照，对不起，这些年来我始终没能忘了她。即便喝了父亲给的忘情水也依旧忘不掉，那是刻在了骨子里的记忆。直到你的出现，我似是像赌着一口气一般，她既给我找了个替身，那么我便好好爱着这个替身，爱给她看，让她后悔。直到昨日遇见景桓才知道，原来当年皇上骗了我，她为了救我舍弃了自由，早早丧命。终究还是我对不住她。’

“而阿照却说：‘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没有忘了她，因为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你的看我的眼神与看她的眼神，不同。’

“予公子哭了，如孩童一般的哭泣：‘你既知晓，为何还要如此待我？阿照，此生是我对你不住，她既已不在，我便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我要寻她去了。’阿照一改往日的娴静，喝骂道：‘斯人已逝，逝者如斯，你便要因此一蹶不振了吗？大拿姑娘费尽心机救你出来，并不是想要看到你混沌潦倒度过此生的，你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她？难道你既已负了她，还要再负了我吗？你既已拿我做了替身，你便给我做到底！’予公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阿照，不发一语。

“此后予公子对阿照加倍的爱护，似是想弥补什么一般。几十年来，阿照和这予公子，从未吵过一次架，拌过一次嘴，他们恩爱异常相敬如宾，他们四处游历，看遍了各地的风景，尝遍了人间的美味，所有见过他们的人无不羡慕。”

我不知说什么好，将刚刚沏好的茉莉花茶倒入盏中，递给祖母。

祖母轻轻抿了一口，微笑着顺了顺我的头发，说道：“你在为阿照不值，对吗？”

我垂眸不语，确实，我真的在为祖母不值，她为什么要放低身段去迎合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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