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我认识他。
之前来听政的大臣都已经散走了,布料上透出来一坐一跪两个影子,里面只剩下了两个人。一层帐篷挡住,我在外面听,他们在里面说。我似乎是在看一场皮影戏,
戏里戏外,分不清楚痴迷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像一条狗一样伏在我父皇的脚下,卑贱又扭曲。
我闭上眼睛,几乎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涕泪交加的可怜相,从头到尾只听他一人絮絮地说,从孙相和我废后当年的纠缠,一直说到他在这猎场里苦守十数年的凄惨哀切。
令人闻之而潸然泪下。
听着听着我就笑了起来。
我是在听皮影戏,还是在听一场独角戏啊。我父皇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听见那个可怜虫的声音,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最后的惴惴不安。
怎么说呢,我现在其实有些想看到我父皇的表情。
悄悄的养了一个野孩子,和被人捅出来你的儿子其实是野种,这是两码事。前者最多不过是夜深人静时摔几个砚台就能压制住的隐痛,何况我又过得那么可怜,又是我父皇手中一颗得用的棋子,所以他还能容忍我。
可是后者,这位白日里曾用不怀好意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的,看守猎场十数年的,孙相曾经的学生,他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在使劲打我父皇的脸!
我是真的觉得他可怜,他会死掉的,而且他家里的人,他的“老妻”和“幼子”,全部都不可能活下来。
我父皇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存在疏漏,可能存在的知情人一个也不可能活下来。
这个管理猎场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在孙相死后,给他找了这条卑微活路。所谓位卑人微,所谓天高皇帝远,他若真的老老实实在这里待一辈子,谁也想不起来找他的麻烦。只可惜他实在太蠢,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从他主动跳出来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我的威胁了。那把藏在暗处的刀自己把刀刃所指的方向挪到了我父皇的位置,我真是好运气。
“求陛下,明察!”
那个人终于拉拉杂杂地说完了所有话,我听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沉而闷。
起风了。
我扶住了身边的树干。
我父皇终于说话了。
他说,“妙妙,进来罢。”
声音很轻,听在我耳中,飘飘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头顶的枝叶簌簌作响,胸腔里乍然蹦出来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肩膀上忽然承载住了一份细弱的重量,仿佛有一片树叶,落在了我身上。
有人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惊慌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眼睛。
魏苏站在我身后笑。
我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他走动时,不见一点儿的声音。
“妙妙。”他说话,同样没有一点儿声音,但是我读得懂他嘴唇的蠕动。
“进去吧,不要怕。这些时日以来,你是怎么应对我的,之后便怎么应对我们的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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