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索了一下,迟疑着问他,“叶漏……哥哥?”
魏梓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记得这个哥哥。”我仰着头望着魏梓的眼睛,有些开心地笑起来,“他穿红衣服,拿着金色的鞭子,他,嗯,你是他的伴读,对不对?”
魏梓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我很久,我茫然地望着他,于是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看见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捏紧了,他轻声说,“八殿下的母妃,是端妃娘娘。”
我不知道端妃娘娘是什么人,但是魏梓似乎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个人,他紧张地看着我,像是想要从我眼睛里抓出来什么东西。
但是我只是茫然地望着他,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犹豫着摇了摇头,“我……我不怎么认得宫里的娘娘。”
魏梓心软了。
他依然望着我沉默,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对我心软了。我不知道他之前在因为什么而挣扎,但是现在,他愿意把那些隐藏起来的东西都说给我听了。
“端妃娘娘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今天是她的祭日,她死在十几年前的这一天。”魏梓果然开始慢慢说了,他的眼神不够坚定,声音也不够坚定,但是足够我听清楚了,“她,她死在废后的手里。”
他说完这话,又来看我的眼睛。我茫然地回望,就好像我什么都没有听懂那样。
他又苦笑了一下,神情看起来很痛苦似的,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吗,妙妙,这座宫殿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冷宫的。十几年前,这里是雍华宫,是皇后居住的地方。”
我应该知道吗?我之前是不知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瞎婆婆告诉我这里是冷宫,我当然只能把它当做冷宫来住。
但是现在我去了德妃的永和宫,德妃是魏家的女儿,是宫里有位份的妃子,人人都说永和宫在宫里是一等一的富丽堂皇,可是我住进去之后,却觉得,不过是比冷宫新了一些,摆设多了一些,侍女和太监也多了一些罢了。
如果一定要说富丽堂皇,天家气度,那些人为什么不来看看冷宫呢,诚然破败,诚然荒芜,但是斑驳的琉璃瓦和剥落的朱漆,依稀还是能窥见从前昌盛时候的影子啊。
越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冷宫”这二字究竟是象征了什么意义,我便越是觉得疑惑,现在这疑惑终于得了解,原来这座宫殿,从前的名字,是雍华宫啊。
“住在这里的废后姓宇文,十多年前,宇文家几乎把持了整个王朝的军权,宇文家的女儿顺理成章嫁给陛下做了皇后。当时……先帝昏聩,而当今圣上登基不久,当时整个朝政都为几大世家所把持,这也是陛下迎娶宇文家的皇后的一个原因。”魏梓简洁地说了一遍从前的局势,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迟疑,那么痛苦。
他是魏家的孩子,魏家无论是在当年,还是在现在,都是“把持朝政的世家”。
“当时势力最大的是孙家,孙家家主是个有大才能的人,年纪轻轻就官拜丞相。而八殿下的母妃,就是孙家的女儿。”魏梓继续说下去,我低下头,慢慢地听他说。
“陛下迎娶宇文皇后是在纳娶端妃娘娘之后,当时,宇文家的将军在边境抗击匈奴,一路捷报连传,而皇城之内,陛下和皇后娘娘夫妻之间也很是亲密,朝野上下,都赞美他们,说帝后伉俪情深,是黎民之幸。”
我分神数着地面上的落叶,听见魏梓的声音低了下去,“陛下宠爱皇后娘娘,当然就冷落了其他妃子。皇后性情跋扈,她有身孕的时候,一度不许陛下宠幸任何宫妃。”
魏梓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就是这么巧合,当时恰好也传来了端妃娘娘有身孕的消息,那孩子比皇后娘娘的孩子大了一个月。皇后娘娘当场对着端妃娘娘砸了茶盏,然后,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赐名”漏“。这个孩子,就是八殿下了。”
我看见枯黄的落叶上爬着几只蚂蚁,它们忙忙碌碌的爬来爬去,但是无论怎么爬,都只是在那一小片地方来来回回地兜圈子。
“后来,边疆的局势稳定了几年,然后匈奴忽然大举犯边,宇文家的老将军战死沙场,陛下御驾亲征,留下孙相监国。”魏梓的声音飘忽着,落不到实地上,“很快传来消息,陛下大败匈奴王庭,宇文家的少将军却死在了战场上,从此军队中再也没有”宇文“这一姓氏。而端妃娘娘就在这时候召孙相入宫,然后后来忽然就传出消息,说孙相留宿宫中的军机处,让群臣把一应奏折都递进宫里。”
“后来陛下大败匈奴,班师回朝,皇后娘娘带着孙相和端妃娘娘的尸体跪上了金銮殿,说,孙相和端妃暗通款曲,兄妹相奸,更是趁陛下离京时意图谋反,皇后娘娘只好杀了他们,封锁消息,等待陛下回来。”魏梓又在苦笑了,“总之,也没有其他的证据,仅有的证人也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端妃和孙相也只剩下尸体,众目睽睽之下,权倾一时的孙家就这么倒了。”
我终于抬起头,对上魏梓的眼睛,魏梓望着我,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他此刻的神情,他的声音更轻了,他说,“因为杀孽太重……半个宫的侍人都死在那一次,也没有其他足以服众的证据,皇后就成了废后,但是仍然住在雍华宫,只是不许外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陛下废了丞相这一官职,开始收拢被世家瓜分走的权利。”
“废后就是我娘。”我望着魏梓的眼睛,口齿清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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