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日子过得真快，掐着指头算，最近几天该是冯晚晴临盆的时间。何晨雨当初离开冯家时向冯晚晴承诺过，赶孩子出生之前一定要回到太平，回到她身边。何晨雨收拾好行囊来到聚义堂见廖文斗，把冯晚晴即将临盆之事向其说明。廖文斗也深明大义，说道：“晨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晚晴临盆在即，你也不能在家照顾，我作为神武团大首领非常惭愧。你现在把神武团的防务向三营长交接一下，然后就放心去吧。”

“是，文斗叔。”

何晨雨出了聚义堂来到三营营房，刘毅然正巧从营房出来。刘毅然问道：“晨雨，看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刘大哥，晚晴临盆在即，我要南下太平照顾。”

“你看我怎么忘了这事，当初是我把你从晚晴妹子身边带走，她一定很恨我吧。晨雨，回去替我向晚晴妹子问平安。”

“刘大哥，那这段时间大营的防务就有劳你代我操心了。”

“晨雨，你就放心去，防务交给我就是了。”

何晨雨向刘毅然交接了防务，然后直奔太平镇。

何晨雨回到太平冯家已经天黑，刚进院便听见屋里传来冯晚晴痛苦的叫声。这时冯冀在屋外着急地来回踱步，何晨雨急忙问道：“哥，晚晴怎么了？”

冯冀焦急不安，说道：“晚晴难产，都一个时辰了，孩子还没生下来。”

“晚晴怎么会难产?我，我要进去。”

“晨雨，你一个男人进产房能做什么，还是和我在外边等着。”

冯晚晴难产有生命危险，何晨雨着急万分，他没听冯冀劝阻推门进了产房。

冯晚晴已经精疲力尽，但却依旧没有生下孩子，产婆和冯母一边催生一边鼓舞着。何晨雨坐在床头拉着冯晚晴的手，真想替她扛下一切痛苦，不过这生孩子的事别人是替代不了的。何晨雨眼睛里闪着泪花，鼓舞道：“晚晴，我回来了，你要坚持住，一定要挺住。娘，大哥，还有我都在盼着你平安无事。”

何晨雨的及时回来，无疑给冯晚晴增加了无穷的动力，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终于产下孩子，且母子平安。产下的是一名男婴，这换作成别人肯定是抱着儿子爱不释手，可在何晨雨心里，冯晚晴才是他的一切。他顾不上瞧儿子一眼，坐在冯晚晴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何晨雨都待在太平照顾冯晚晴母子，一家人过得幸福快乐。

话说川军追击回军到了天水，一打就是大半年，战争拖到了冬天。这川军在四川哪知道西北冬天的寒冷，将士们衣衫单薄再加水土不适，很快便军心涣散。牛锡光自知当前的川军很难攻克天水，发报给阎向东让其率部北上支援。

阎氏兄弟这半年来不光招兵买马，且把成县的城防修得固若金汤，想以此做为康北义军的大本营。阎向南看了川军发来的电报对阎向东说道：“大哥，现在川军越陷越深，我们完全以镇守成县为由不出兵，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没必要跟他们躺那浑水。”

阎向东的野心也随着康北义军的壮大而膨胀，他不甘于此，说道：“现在我们和川军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是川军大败撤回四川，我们也难以守得住陇南各县，甚至连我们这段时间巩固的成县也守不住。所以我们必须北上支援川军，也要大败回军，帮川军夺得天水，到时候我们才能分更多羹。”

阎向南思虑片刻后问道：“既然大哥决定北上天水支援川军，我也不反对，不过成县也不能不管吧?”

“这个二弟放心，现在我部有四个团，留一个团驻守成县，其余全部北上天水。” 阎向东这段时间对成县可花了不少功夫，他肯定不会白白丢掉，心里早有了打算。

“原来大哥早有安排，那小弟我就放心了。”

现在的康北义军已不是当初两三千人的农民武装，而是人数扩大到五六千人，装备与川军相当的一支劲旅。康北义军平时训练有素，再加阎向东治军严明，部队作战能力异常彪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阎向东到达天水便协助川军与回军一战，打得马廷贤找不到东西南北。短短十天半月川军攻克天水，一把利剑直插西北之重镇。

说来马廷贤也是窝囊，当初他一路占领天水及陇南十余县，占据甘肃南部也成为一方军阀，可今日被康北义军和川军打得是屁滚尿流，竟无容身之地。

贪得无厌一定没有好下场，川军和康北义军占领天水，可惹了大麻烦。天水乃是何地?是西北交通要道，战略重镇，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马廷贤不过是西北军阀里面的小辈，不算他还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军阀。别看他们平日里大小战争不断，互相争抢地盘，但对于川军来说，他们可是一致对外。

首先驻守定西的新编十四师感受到了严重威胁，师长鲁大昌下令对外来势力疯狂打击。由于川军和康北义军一路打仗多有损耗，却没有时间补充兵员，总兵力不及一万，难以应对新编十四师和西北其他军阀势力的攻伐。

川军见势不妙迅速撤出天水，部队原路返回。

牛锡光和几个团长骑马跟在部队后面。陈团长问道：“司令，我们就这样撤出天水，难道不管康北义军了吗?”

牛锡光无奈地说道：“不这样做，我军可能遭此重创，撤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从四川北上消灭马廷贤，阎向东帮我军攻克成县，又接着攻克天水，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如今我军若不策应康北义军，他们此次可能全军覆灭，这也不人道了吧?”

王团长说道：“人道?要是不迅速撤离，我们几千人的部队都会葬身西北，魂都回不得四川了。”

牛锡光叹道：“是啊，我们此举也是万般无奈。”

川军原路败退，阎向东率部死里逃生沿陕甘边界一路南下逃窜。

阎向东率部一路退到凤县徽县交界，在慌忙撤退途中误伤了陕南驻军。陕南陈养虚旅又对康北义军发起攻击，阎向东只好又率部经徽县向成县西和方向撤退。

康北义军直到撤到西和县石狭镇才安营扎寨。阎向南望着溃败的部队骂道：“这川军不是打仗厉害吗?我看就是徒有虚名。这一仗没顶多久就败了，撤退倒是跑得比谁都快，害得我军腹背受敌。”

阎向东安抚情绪激动的阎向南说道：“这次惨败也不能全怪川军，只怪我们树敌太多，又孤军深入，岂有不败的道理。”

阎向南又抱怨道：“想着摆脱新编十四师的攻击就安全了，谁想又遇上陈养虚，真他娘的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阎向东叹道：“现在我们撤出了新编十四师和陈养虚的势力范围，终于有时间可以修整一番。”

阎向南问道：“本想占取天水，到头来天水没有到手，连成县也丢了。大哥，下来我们何去何从?”

阎向东哀叹道：“成县是不可能回得去了，明月镇周边也已经被民团和神武团占领，看来等部队修整完毕只有回临江镇老家，从头再来。”

阎向南也哀叹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牛锡光部从天水一路败退至康城。在天水的失利，让他们物资损失殆尽，为了补充军需，川军败退陇南各县时大肆抢掠百姓。虽说川军如丧家之犬，但也精锐依在，陇南各县的民团和地方武装都不敢与之交锋。

十二月中旬，川军一个团占领康城，将县城白马关洗掠一空。由于川军此次败退康城来的突然，还没等张敬武反应过来，白马关已被占领。张敬武知道后愤怒不已，骂道：“你说这个川军，在天水吃了败仗，跑到我康城烧杀抢掠，我民团岂能坐视不理。贾三，给我集合部队，现在就奔赴白马关痛击这帮龟儿子。”

一向老谋深算的贾三可不赞同张敬武的做法，劝道：“团总别急，这川军呢，不过只是过路而已，又不长久占据康城。我民团又何必趁一时之能和川军一较高下，到头来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的只有神武团。”

张敬武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也懂得保存实力，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就随他川军去吧，总不能让神武团坐山观虎斗。贾三，你下来调集部队防守大峡口，以防川军袭击朱家镇。”

贾三应道：“是，团总，小的下来就安排。”

川军败退康城，神武团召开会议商讨对策。会上廖文斗愤怒地说道：“刚得到消息，川军占领了白马关，最近要翻清风岭过江山镇。如果川军一路不扰民快速撤回四川也就罢了，可他们一路来没少祸害我康城百姓，我神武团决不会看着他们从我江山镇大摇大摆的离开。此次一定要给川军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神武团的厉害，让他们不敢再欺负我康城的父老乡亲。”

廖青灵接着说道：“川军占领白马关，张敬武作为康城保安团团长，却按兵不动，那就让我神武团替他收拾。”

何晨雨站起来说道：“川军翻清风岭过江山镇，这可是我神武团的地盘，送上门来的猎物不吃白不吃。”

刘毅然又说道： “是啊大首领，这是我们收拾川军的绝佳机会。”

廖文章叫嚷道：“文斗哥，干就是了，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这些龟孙子。”

廖文斗说道：“好，下来各营连备战，随时听我号令。”

众将领齐声应道：“是，大首领。”

川军在白马关修整了两天，然后出西门翻越清风岭。那边刚出发，神武团这边第一时间便获知了消息，廖文斗集合好部队训话道：“将士们，这一仗非同小可，我们一定要打得川军知道痛，让其他川军部队不敢再抢掠我康城百姓，要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廖文斗训完话，将领们带着各自的部队纷纷赶往无阳谷设伏。

川军王团长率领部队上了清风岭，当下正直冬天，山顶上寒风刺骨，士兵们都冻得直打哆嗦。王团长骑马走在部队前面，他看着茫茫大山，呼了呼气暖了暖手，唤来副官问道：“前面是啥子地方？”

副官回道：“团座，按地图上的标示，这下了山应该就是江山镇。”

“照现在这个行军速度，我们猴年马月才能回到四川老家。”

“团座，出了江山镇就是大道，部队行军速度自然也就快了。”

王团长抱怨道：“北方的天气真他娘的冷，让兄弟们加快脚步，等回了老家就享福了。”

副官应道：“是，团座。”

腊月正是下雪的季节，天突然飘起了雪花，埋伏在无阳谷的神武团将士们饱受寒冷。何晨雨奉命设伏在无阳谷左侧山坳，他看了看前面没有川军的踪迹，心里慌了。他压低身子离开阵地来到廖文斗跟前，问道：“文斗叔，不会是情报出了问题吧，川军怎么还没来?还是因为下雪的缘故，他们又退回了白马关?”

廖文斗淡定地说道：“情报不可能失误，可能是下雪的原因，使他们行军速度有所放缓。”

廖文章不耐烦地说道：“文斗哥，天都下雪了，川军指定不走了。现在兄弟们饥寒交迫都闹情绪，我看还是撤吧。”

廖文斗厉声训道：“ 你倒说的轻巧，一句撤就完事，万一我们撤回廖家庄，川军又如时赶来，岂不放走了他们。”廖文斗又安抚二人说道：“情报是不会出错的，按时间算，现在川军应该上了清风岭。大家都耐着性子再等等，我不信他川军能插上翅膀飞过江山镇。晨雨、文章，我们现在挨点冻不怕啥，不能给川军机会溜走，你们先回阵地待命。”

何晨雨和廖文章被廖文斗训斥了一顿，都乖乖回到了自己的阵地。

川军下了清风岭，一路行至无阳谷，王团长突然下令部队停止前进。王团长的直觉告诉自己，无阳谷不是寻常之地，他又唤来副官询问道：“前面又是啥子地方，我总觉得杀气腾腾?”

副官回道： “团座，前面是无阳谷，再往前走个七八里就上大道了。”

王团长在天水被打怕了，一路不得不谨慎提防，吩咐道：“你派人去探探路，看前面是否有埋伏。”

副官也是急着赶路，不想耽搁时间，说道： “团座多虑了，这冰天雪地的哪有啥子埋伏，再说一般的土匪强盗又能奈我们如何。”

“也是啊，看来是我多虑了，那就继续赶路。”王团长听了副官的话放松了警惕，领着部队继续前进。

雪已经白了天地，将士们纹丝不动地掩伏着，身上也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一个战士看到川军走来，激动地说道：“大首领快看，川军来了。”

廖文斗低声吩咐道：“好，终于来了，你去通知各阵地，准备战斗。”

“是，大首领。”

何晨雨低声对战士们说道：“兄弟们，都给我听好了，没有大首领的号令，谁也不准先开枪，坏了事我定饶不了他。”

看到川军装备精良，战士们都十分羡慕，一战士说道：“连长你看，川军就是有钱，装备都比其他部队精良。”

何晨雨宽慰道： “兄弟们都别羡慕，一会勇敢杀敌，围歼了川军，这些装备都是我们的。”

战士们一下精神抖擞，不为别的，就冲着这些装备也要上阵多杀敌人。

王团长带着部队进入了无阳谷，他四周扫视了一遍和副官谈笑风生地说道：“这里的地形最适合打伏击，若此地有敌军设伏，我团定全军覆没。”

副官迎合道：“也只有团座懂得此地的奥妙，换了别人他也不晓得。”

王团长虽然指点江山，但心里也不安，他回头催道：“兄弟们加快脚步，很快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副官也喊道：“快，都加快脚步。”

川军进入无阳谷，廖文斗下令出击，掩伏在雪地里的将士们仿佛像是从地里蹦出来似的，叫嚷着冲杀而出。

川军毫无防备，被神武团打得人仰马翻，部队瞬间乱成了一片。王团长下马高喊道：“都给我趴下，都趴下，这不过是些土匪，给我狠狠的打。”

由于川军一路来的败退，士气相当低落，已经失去了顽强抵抗的斗志。部队已经溃不成军，任凭王团长怎么喊话，士兵们只顾着逃命，没人听从指挥。

在神武团激烈的攻击下，王团长和副官退缩到载有家眷的马车旁。整个部队就警卫排还在，王团长下令道：“都给我顶住，保护好夫人和公子。”

马车上的夫人伸出头惊慌地问道：“发生啥子事了?”

这打仗子弹可不长眼睛，王团长连忙说道：“遇上土匪了，快把头缩回去，保护好孩子，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一个娘们掺合啥子。”

等神武团亮出了旗帜，川军才知伏击他们的是谁，也怪他们压根没把神武团当回事，今天终于尝到了苦头。副官恍然大悟，说道：“团座，伏击我们的是本地农民武装神武团，我怎么没想起他。”

王团长看着尸横遍野的无阳谷，自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回头看着马车里面的妻儿，心想自己战死也不能让她们受辱。王团长吩咐道：“你带着警卫排保护夫人和公子先走，我给你们断后。”

副官说道：“团座，还是你保护夫人和公子撤吧，我来掩护。”

王团长吼道：“都啥子关头了，还给我废话，快走。”

王团长带着十几个士兵阻挡神武团，副官保护家眷原路返回。

川军有意逃走，廖文章率钢枪连围追堵截。王团长为了保护妻儿，他身先士卒亲自断后，不料身中数弹倒地而亡。副官保护家眷撤退，没走多远也中弹而亡，警卫排纷纷向钢枪连缴枪投降。

廖文章从马车里赶出孤儿寡母，举刀要将母子正法，被廖青灵及时拦下。廖青灵训斥道：“文章叔住手，这滥杀无辜可不是我神武团的做派，放了她们。”

廖文章不情愿地说道：“青灵，为啥不能杀，留着他长大以后找咱们报仇?”

廖青灵厉声说道：“今天要是杀了川军家眷，这要是传出去，我神武团声誉何在？”

团长夫人看着满地的尸体，惊恐地抱着孩子痛哭着。廖文斗赶来夺了廖文章的刀，怒斥道：“你这个混蛋，我神武团从不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况是孤儿寡母。人先带回去，再做定夺。”

“文斗哥，我听你的就是了，我放人。”廖文章最怕的人就廖文斗，廖文斗的话他不敢不听。

廖青深站出来说道：“叔，我们都是大老爷们，把她们孤儿寡母留下来不太方便吧?”

廖文斗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留下来，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又是人生地不熟，那可怎么办？”

何晨雨说道：“文斗叔，青龙镇不也驻扎了一支川军部队吗?我们何不把母子二人送到那里交给他们。”

“这倒是个好办法。”廖文斗拍手叫好，转眼又皱起了眉头，问道：“不过这送人的任务非常危险，一路要过民团的地盘，到了青龙镇还可能会与川军发生冲突。大家谁愿意去完成此次任务?”

将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接这个任务。这时，一个叫柳正铭的战士主动站了出来，他想借此机会表现自己，以便得到廖文斗的器重。柳正铭说道：“大首领，我愿意去。”

廖文斗正愁没有人接任务，既然柳正铭要去，他毫不犹豫同意道：“好，送人的任务就交给你，快去快回。”

柳正铭应道：“是，大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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