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顺势而为献媚多年，这是她在后宫第一次如此以下犯上和人冲突，还是以一个小贵人的身份。

  苏绿筠和自己四目相对，剑拔弩张，她这时通过余光才发现刚才周围大大小小的嫔妃不觉间都散开了，与她们二人保持距离，好像她们两人得了什么不好的病症怕沾染上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般。

  丧服宽大，遮了卫嬿婉越握越紧的双手。刚才头脑一热，想得粗略，历代大臣直言是有甜头，可她也略知全身而退不落话柄的倒鲜少。

  骑虎难下，她着实有些后悔，但箭已在弦上，既然做到这份上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忠义直言做到圆满才算完。

  于是她想着以前的自己和恪嫔颖妃的样子，逐渐舒展紧绷的身体，眼神透着底气，堪堪撑出了做皇贵妃时的气场。

  倒是一副不讲理的模样。纯贵妃头有些痛，一来自己心虚不想将事情闹大，传出去自己风评有损；二来若此时因此处置了炩贵人，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坐实了她这套说辞，总归是不好，于是语气一转，做出一副宽厚的样子：

  “罢了，念在孝贤皇后丧期未过，本宫不想与你计较，只是——”

  “给各位小主儿请安——”一个白帽白衣弯着腰的太监径直迈过门槛走入殿内。

  不等那人行完礼抬头，卫嬿婉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近日丧仪，听闻各宫守于灵前恪尽孝心，皇上颇为欣慰，特传口谕，让主儿们还望顾念身体，切勿劳神伤身。”

  纯贵妃一语未毕，被生生堵了回去。这口谕一下，倒是更不好惩罚卫嬿婉了，心口郁闷，只随嫔妃们道谢。

  “谢皇上。”

  进忠看着眼前清一色的白清一色的深蹲礼，暗笑道这口谕着实甚用没有。

  好歹眼尖瞥见有个美人儿松了口气，进忠往那个方向眨了眨眼，便退出去了。

  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晌午皇上午休，趁着李玉没工夫留意自个的空当，进忠按着老规矩在一处的宫墙下侯着。

  果然，没过多久，春蝉伴着卫嬿婉过来了。

  “那道口谕，当真是皇上下的？”

  进忠听懂其中的言外之意，只装不懂笑道：“皇上体恤后宫，金口玉言，那还有假？”见卫嬿婉眼眸回转，似是松了口气，话音曲转嗟叹道：“这皇上的口谕不要紧，倒是炩主儿您，真是好大的胆子呀，奴才在外面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要不是奴才进来的及时，纯贵妃怎么罚您——可难说呀。”

  卫嬿婉别过头，按下进忠靠近自己手的胳膊，忍着心头的一阵不适扯出一个笑：“这次多亏了你。”

  进忠见状，也不答，勾着笑将手从半空收回，又是一副弯腰垂眼的奴才样。

  卫嬿婉心生了些厌弃，四下看了看，瞧见春蝉还在不远处守着，转头见进忠仍不像有什么要紧事，便有些不耐烦道：“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美人生气，进忠也不恼，往卫嬿婉刚才望去的方向挑了挑眼，唠闲话般问道：“前几天我差人送到你宫里的白瓷瓶，你可见着了？”

  眼下纯贵妃巴不得找她的把柄，以为他有什么计划，冒着风险来见他不说，现在他倒一副不关己事悠哉的模样。被一个太监这样摆弄，卫嬿婉心里不由得有些恼火：“见着了，怎么了？”

  进忠转回头来，端详打量着她，追问道：“你可瞧仔细了？”

  卫嬿婉不解，眉皱得更深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前人不语，直勾勾地盯着她，像在等她接着往下说。耐心耗尽，卫嬿婉扭头便要走人，“春蝉，回宫。”

  大抵是瞧不见身后人的影儿了，春蝉细声问到：“主儿，进忠公公看着不像是不会平白无故叫您白跑一趟的人，会不会是那瓷瓶……暗藏玄机？”

  卫嬿婉循声偏了偏头，脚步不觉放缓，对上春蝉殷切的眼神：“一会回去你再仔细看看。”

  “是。”

  以往送来大大小小的赏赐不少，她瞧过玩腻了便罢，也不甚留意。近来封了贵人，赏赐自是比原先贵重，可到底也是皇上赏的。那瓷瓶自她知道是进忠送来的之后，以为有什么取宠陷害的法子，便里里外外查了个仔细，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瓷瓶……贵人……

她微皱着眉想着，耳侧步摇微微响动。

  上一世，皇上允她贵人之位后，她曾天不亮便挑灯给他烹燕窝，结果皇上并不喜欢，自己还在慌乱中把险些打碎的甜白釉认成白瓷，费力不讨好，在皇上和如懿面前闹了笑话。后来从进忠口中得知皇上因此一事嫌她粗俗，又靠捉流萤才重博盛宠，费了好一番功夫。

  所以这次她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将燕窝做成了皇上爱吃的样式，知道皇上在和如懿用膳，只是将燕窝送了进去便走了，并不凑这个热闹，也好让如懿记得她的好。

  白瓷，甜白釉……

  这一世避免了闹笑话，进忠应该不知道她学识浅薄认不得什么瓷的玉的，但他特意问了有没有瞧仔细，难不成是看出来了？

  总不能，是他知道自己曾认不清白瓷和甜白釉，故意来诈她的？

  想到这个念头，卫嬿婉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他总不能也是又重活了一世吧。

  还是这瓷瓶确有玄机？心里不踏实，荒诞的想法让她隐隐不安。

  “春蝉，咱们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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