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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你这师妹够狠够聪明，不提前对她留意，她还真能成，我这把老脸可禁不起她踩。“

案下坐着一名头戴紫巾帽，身穿灰白衣袍的清瘦老者，老者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颇有仙风道骨之资，他还保留着死前的模样，看不出具体年纪，但绝不能与“而立“”不惑“牵扯，至少也是”古稀“”花甲“，说是”耄耋“”乐期颐“也不为过。

老者一甩拂尘，朗声开口：“玉衍痴迷鬼神之术，若论天资，古往今来，无人能出其右。”

“能压她百年，你也不差嘛。“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用的法子过于阴邪，罔顾先师教导。“

阎王一丢手上的判笔：“你当真要替她走一遭？她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会感激你。”

老者毫不在意：“玉衍天资聪慧，可谓应天而生，若能好好教导，必成大器。先师心善，救玉衍一命，又将玉衍交托于我。玉衍残忍孤介，偏爱邪术，贫道难辞其咎。如今她虽未一心向善，但已不愿任性妄为。她所求不多，想要张显宗，给她便是。玉衍从未向我要过什么，我也尽一次师兄的责，帮她一次，让她少耽误些光阴。”

阎王默然，岳绮罗的灵魂是真正的不灭，若她一心一意作恶，确实是难以收拾，玉虚能研究出福禄阵法和符篆，已经是难得，可这阵法和符篆算不得好方法，能压岳绮罗，也能养岳绮罗，长此以往，只会让岳绮罗越来越难缠。岳绮罗恶的执着又天真，已经夺舍了几副肉身，坏了几次规矩。可他又没办法，若把岳绮罗逼得怨气横生，凭她的本事和性子，早晚能把地府搅得天翻地覆。玉虚的符篆以阴养阴，把岳绮罗的肉身熬的跳出了轮回，否则，还不知道她要换多少躯壳，想来也是头疼。

岳绮罗因为张显宗，心有顾忌，不肯再随意沾染恶因，也算可贵。玉虚把岳绮罗的魂术参悟了大半，地府借她的魂术，拿些能用的残魂来造新魂，省了不少力，做事出错的频率也有降低。他花些力气，给她和张显宗一次机会，一举两得，不算吃亏。

玉虚对岳绮罗的感情复杂的很，即想她乐及一生，又秉持道家那套伦理，看不得她作恶。一对师兄妹，道不同就要斗，斗了就要分胜败。好不容易分出胜败了，玉虚亲手封了岳绮罗要她洗罪赎孽，可败者痛苦，胜者也不舒服。玉虚在棺材上刻水纹江崖图，刻佛家揭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可一百年的黑暗寂寞孤独，哪里是一幅图一句话可以缓解的。

如今，玉虚看岳绮罗“改邪归正“，也算求仁得仁，又回想过去种种，正是心里过意不去，舍不得他那”好“师妹自毁元神，转世投胎。

永生对于有的人来说是毕生所求，甘之如饴，对于有的人来说，永生倒比死亡更可悲，无人相伴的永生，孤单难熬。

玉虚活得久，和岳绮罗斗了几十年，为了研究符篆，效仿过岳绮罗的不灭之术，又没完全学会。夺舍别人的肉身，他即不愿也做不到。他也算百年来道家的有所成者，带了点神性，又因为不灭之术，魂魄更为特殊，没法用正常法子投胎转世，已经在地府呆了近两百年。

玉虚向往人间烟火，对永生无意。如今岳绮罗造势，非得足够强硬的魂魄才能瞒天过海，抗住逆天改命所带来的劫数，玉虚自然要接她的盘，回人间去。

阎王把册子一盖，背着手站起身：“你一走了事，愁的是我，你这师妹如今修了逆天改命的法子，我真怕她乱来。“

玉虚闻言，一甩拂尘，哈哈大笑两声：“逆天改命之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条件苛刻，时机难寻，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且放心，世上可没有第二个张显宗能让玉衍如此。“

“玉虚，你我相识两百年。“

“阎王不必挽留，我意已决。“

“我是想说，你这老脸我看了两百年，如今真是看够了。“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罪过。”

“下辈子，记得死好看点，好歹寿终正寝，淹死鬼吊死鬼摔死鬼，都太难看。”

“贫道尽力而为。”

“走吧走吧，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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