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二）

女孩爷爷，你骗人。

跪在草埔上，女孩低声呢喃。

女孩爷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要等我考一个好成绩的。

女孩爷爷，你怎么骗人呢？

女孩的眼睛很疼，哭了大半个晚上，她已经流不出什么眼泪来了，但心如刀割的感觉，却无时无刻不如影随形的伴着她。至今，回想起知道爷爷离开的那一个瞬间，女孩都觉得，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

昨天晚上，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要中考的女孩难得撒娇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而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房间的灯突然被打开了，女孩原本还因为刺眼的灯光整个人往被子里缩，可奶奶的一句话让她僵在原地。

奶奶：老大，你爸他，走了。

奶奶……在说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女孩觉得整个世界都恍惚起来，她当然知道奶奶不可能那这件事开玩笑，可是当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跌跌撞撞地冲下楼，看到被爸爸和叔叔合力抬进棺材里的爷爷的时候，她才像是终于明白了奶奶那句话的意思，腿一软，无力得跌了下去。

［明明，明明回来时候，是有听见爷爷咳嗽的。］

［如果，如果那时候，进去看一眼……］

女孩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杀人犯，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爷爷。

也是在这个时候，女孩才发现，原来在她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家里面的人，连爷爷的棺材都已经准备好。

是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料到了这一幕，只有她还在傻傻的等着爷爷痊愈？

可是为什么不行啊？明明之前根本就没有生过病受过伤啊，为什么只是一次，就要把爷爷夺走！

女孩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了。她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麻衣，跪在草埔上，就那么一直跪到天亮。

*

天亮了不是周末，天亮了是要去上学的，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女孩怎么可能还能有心思去上学？！她想待在这里，多陪爷爷一会儿。

但家里人不同意。

家里所有的人，都不同意。

他们要女孩去上学——还有三四天女孩就要中考了，一天都不能松懈，他们原本希望女孩稍微跪个十几分钟然后回去休息的，可女孩死活不离开，他们也只能顺着她。

但上学这件事，家里人坚决不让。

母亲：宝贝，你不是跟爷爷说，要考一个好成绩吗？

母亲的一句话，让女孩停下了所有的反抗，她沉默地收拾好书包，坐上父亲的车，去了学校，然后更加拼命的复习，并每天晚上回来时雷打不动地跪在草埔上。

家里人劝不住女孩，这一会，谁的话也没有用了。

就在这样的僵持中，女孩完成了中考。

中考是什么感觉？中考没有在女孩的心中留下任何的印记，她唯一记住的，是那日夜不休的痛。

中考结束，爷爷的葬礼也要开始了，女孩安静地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看着爷爷被推进房间火葬，她看着那扇门缓缓关上，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

女孩爷爷，我不计较你骗我的事了。

女孩爷爷，在那边要开心。

女孩爷爷，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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