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一）

距离瑟拉菲娜的加冕已经过了五六天了。这期间，珀西娅成了古宅的常客。

凡彻总是揶揄她：“珀西娅，自从芙罗死了以后，你真是一天比一天闲了，隔三差五就往我这儿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找个丈夫？”

珀西娅完全不害臊，她笑眯眯地看着凡彻，然后伸出手指来挑起他的下巴，贱贱地说：“好啊，不过你得向我保证，必须给我找一个和你一样英俊的男人。唔，身份地位也不能比我低，起码得是个「第四代」、「第五代」之类的。如果是个亲王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凡彻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地拍开她的手，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阿奇伯德·勒森伯挺符合你的要求。”

“……千万别，你也不是不知道，光是闻到他身上那股骚包的味道我都想吐。”

凡彻看见珀西娅一脸抗拒又嫌弃的表情，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每每他们交谈时，瑟拉菲娜都会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她根本插不进他们的话题，当然，她也不想与他们交谈。只是凡彻干净又真实的笑容有些晃眼，就像是有一只小刺猬从瑟拉菲娜的心上滚过。

珀西娅注意到瑟拉菲娜的沉默，就把话题带到了她的身上：“洛德，瑟拉菲娜是不是应该学习狩猎了？”

凡彻把视线转移了过来，恰好与瑟拉菲娜的对接。他朝她温柔地一笑，说道：“好像是的。毕竟凡彻氏族不养兔子。”

“得了吧，如果你想要，不管多少只兔子都会有人给你呈上来。”

“你理解错了，珀西娅。我的意思是，凡彻氏族不养温顺却毫无用处的‘兔子’。”

珀西娅耸耸肩，一脸“我知道我没文化”的表情，然后走过去拍了拍瑟拉菲娜的肩膀，对她说：“那么，今天晚上开始，我就教你狩猎。”

“珀西娅……你好像又弄错了，我才是她的契约者。”凡彻显然对她的自作主张感到有些无奈，不得不出言提醒她。

珀西娅没有理会凡彻的抗议，学着凡彻的样子拍了拍瑟拉菲娜的脑袋，愉快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瑟～瑞～”

珀西娅说完就走出了书房，一时间又只剩下了凡彻和瑟拉菲娜两个人，气氛难免就有些冷了下来。

瑟拉菲娜依然记得聚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从没见过那样暴躁易怒的凡彻，也不敢想差一点儿就会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她对凡彻还是心有余悸。

可是凡彻却依然对瑟拉菲娜彬彬有礼，对她温柔地笑，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让瑟拉菲娜感到非常别扭，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继续从前的相处模式。

她还在翻看那本《尼伯龙根之歌》，表情却明显是心不在焉。

“怎么了瑟瑞？”凡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只得又叫了几声，瑟拉菲娜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猜测接下来的剧情。”

“你可真不会说谎，接下来的剧情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不是么？”

“好吧。”瑟拉菲娜只得坦白，“我在担心晚上的狩猎。”

凡彻笑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拆穿了她：“你担心的不是狩猎，你是在担心会成为凡彻氏族的’小白兔‘。”

瑟拉菲娜的眼神有些波动，显然是没有料到凡彻会这么清晰地洞穿她的心思。她垂下了脑袋，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说的没错，凡彻大人。我对自己的能力确实不太自信。”

“你的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能够成为亲王「后代」的人，可都不普通。”凡彻伸出手帮她把长发拢到身后，冰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颊，有些痒痒的，“我可是对我的眼光非常自信。”

瑟拉菲娜小心翼翼地合上了书本，站起来把书放回了架子上，然后恭敬地对凡彻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凡彻大人。我可以去找一下凡彻长老吗？我想先做一些理论上的准备。”

“当然。”凡彻笑着对她说，“不过如果她欺负你了，你就来告诉我，我会帮你收拾她。”

瑟拉菲娜出了书房，往珀西娅的客房走去。珀西娅这段时间总是在古宅和自己家来来回回，她嫌累，干脆厚着脸皮向凡彻要了间客房，反正古宅房间多的很，凡彻也不会在意这些。

瑟拉菲娜礼貌地敲了敲房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珀西娅正坐在床沿收拾着东西，看见她来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诧异。

“进来吧，要是被洛德那个家伙看见你站在门口，肯定会以为我在故意为难你。”珀西娅朝着瑟拉菲娜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调皮轻快。

瑟拉菲娜走了进去，还轻轻掩上了门。她站在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凡彻长老，这些是什么？”

“狩猎需要用到的东西。虽然我们血族速度很快、力量很大，但是我们很少会像野蛮人一样徒手狩猎。”

瑟拉菲娜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一把镰刀一样的钩子，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是爬树用的。”

她又指了指一个满是锯齿的半圆环，继续问：“那么这个呢？”

“这个用来切割厚重的皮毛。”

她又动了动手指，正想继续问，珀西娅就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不需要问这么多，因为你问的这些东西今天晚上都不会用到。”

“那今天会用到什么？”

“小刀。”

“只有小刀？”

“如果你觉得抓松鼠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再带一把大刀。”

瑟拉菲娜被她呛了一口，乖乖地闭上了嘴。

“说起来，洛德好像很在乎你。”珀西娅突然这么说，“我和他认识了快两百年，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甚至连「杀亲」这样的权限都愿意给你。”

瑟拉菲娜听见凡彻的名字，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她有些僵硬地接话：“凡彻大人只是在尽「责任条例」的职责。换做是谁，他都会这么做的。”

“瑟拉菲娜，你没见过他是怎么对待他之前的四个「后代」的。那简直可以用冷血来形容。”珀西娅放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他从来不会让他们进入他的书房，更不会让他们穿有纹血扣的斗篷。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血族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所有人都是自私又残忍的。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抗拒，瑟拉菲娜。”

“血族杀了我的父母，还带走了我的姐姐。”——也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不过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珀西娅站起来，难得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可你的家人不是被凡彻氏族伤害的，你不能因此否认所有的血族，更不能因此否认你自己。”

瑟拉菲娜的眼眸有一丝波动。她刚想要好好思考珀西娅的话，她就换上了轻快的语气打断了她：“好了瑟瑞——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么叫你——我们该出发了，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珀西娅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往门外推。瑟拉菲娜一转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凡彻。

他对着她温柔地笑着，像是月光一样美丽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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