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张上好的狐皮能做什么?”一位白衣公子站在皮草行中问道。
“多大?”几位伙计面面相觑。
“很大。”白衣公子用手比划着,然后指了指自己说道:“起码我这么大。”
“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狐狸?”
“起码能做个皮裘吧!”
一时之间叽叽喳喳,众说纷纭。
白衣公子则点点头若有所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国师,陛下正在等您小叙。”店门外,几位侍卫朗声说道:“国师若是想买皮裘,皇宫里有现成的。”
白衣公子忽然嗤笑一声,折扇自手中摇动:“确实有现成的。”
国师白苏九,天剡国名噪一时的人物。据说其上晓天理,下解阴阳,被国君誉为“惊世之才”。天下文人墨客为一瞻白苏九的风采,不惜一掷千金购买名玩字画讨白苏九欢心。然而白苏九却对外宣称,自己对这些文人雅客们喜好的玩意不屑一顾,他最喜的是吃烤鸡。若是有心,不如送上百只芦花鸡。
如此荒唐言却被这群头脑发热的文人们争相传颂,就连国君都抹着热泪大肆赞叹道:“爱卿真是不拘世俗之人啊!幽默!风趣!”
可惜他们若是看见,此时的白苏九正坐在马车中,抱着整只烧鸡啃得满嘴流油,就应当明白国师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并没有闲心思玩幽默。
白苏九自认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爱说实话,最大的缺点也是爱说实话。白苏九说的最实诚的实话,便是对着天剡国太子--夏侯赞说:“其实我是狐妖来着。”
夏侯赞当即醍醐灌顶,不负众望地下令把白苏九给斩杀了。
好在白苏九真的是狐妖,还是半仙之身。狐族中人,谁不多准备几条命留着挥霍。白苏九借由狐族秘术成功重生,却不小心出了偏差。
此时的白苏九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刚成为国师日子,四海未平,太子尚未继位。一样的人,一样的事儿,重复着白苏九早就烂熟于心的行为。
白苏九重生过来后当然郁闷无比。他本是个修仙的狐妖,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被人类恩将仇报还则罢了,如今还得过重复的生活,想想都心酸。
白苏九将整只烧鸡下肚,手指一挥绽出瓣瓣蓝火将鸡骨头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开始舔手。
舔得差不多了,白苏九便带着一身油腻的烧鸡香气,跟国君有一句没一句地唠了会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在宫中的住所歇息。
“国师,太子来拜访您了。”几位宫人轻声说道。
白苏九百无聊赖地勉强挑起眼皮,眯着眼回到:“让他进来。”
夏侯赞还是那般的谦恭有礼,一进屋便拱手道:“国师,本宫想请您解惑。”
“惑...”白苏九轻笑出声,手指挑起对着夏侯赞勾了勾道:“惑?”
“惑...”夏侯赞有些错愕地看向白苏九,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白苏九那正泛着奇异光芒的眼睛,顿时瞳孔慢慢失神,变得木讷起来。
“本尊也有惑。”白苏九缓缓起身,走向夏侯赞,挑起了他的下巴俯身在他耳边说道:“那么大张的狐皮,怎么就做了条围脖?真真浪费材料。”
夏侯赞没有回应,失了神一般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本尊修的仙道不得伤人”,白苏九轻叹一声,嘴角挂着戏谑的笑:“重生了第二遭,面对你这等欺师灭祖的狗东西,还得笑面相迎。不知前世的你,戴了本尊的狐皮,几次?”
夏侯赞依旧默不作声,像是凝固的石头。
白苏九绕到夏侯赞身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寻来的那群死秃驴和臭老道本不是本尊的对手,本尊就算不能伤人,想跑还是手到擒来的。只是...”
白苏九垂下眼帘,掸了掸衣袖:“罢了,这估计是本尊的劫数。”罢了,如今白苏九已经死过一次,对很多事情忽然就看得开了。现在他最大的愿望是尽快成仙,远离尘世这些纷争,一心一意地在仙界当位有高尚情操的狐仙。
上仙们着实不地道,妖狐妲己都死了多少岁月了,还派出个任务让白苏九去弥补妲己犯下的过错。说什么妲己毁了一个朝代,你白苏九身为狐族后人就得赔个太平盛世出来。
可怜他白苏九在山里修仙修得好好的,为了飞升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仙界的考验。先是被封印了九成法力,然后苦读人界万卷书,再到处求学整十年。马不停蹄、上窜下跳地给自己灌了一肚子墨水。
最后终于混得人模狐样成了国师,还得苦兮兮得到处传道授业,顺便教导那狼心狗肺的太子。结果太子殿下也着实不争气,杀了白苏九后没到三年,便把一个好好的国家给玩散了。可惜白苏九离成仙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却因为轻信他人功亏一篑。
前世,白苏九死后,魂魄在世间游荡等待重生时,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手推动起来的强国,在太子的花天酒地下给败了个一干二净。气得白苏九捶胸顿足差点没成了厉鬼。
现在白苏九终于重生了,虽然时光倒流,前世的努力全喂了狗。不过白苏九已经生不起气来了,从他接了仙界任务去给妲己背黑锅那日起,白苏九就变得看破红尘了。连妖狐妲己都给搬出来了,他白苏九飞升时再遇到什么劫数都不意外。
白苏九盘腿坐在书案上,长长的狐尾悄悄露出来晒着太阳。白苏九默默地抱着自己毛绒绒的尾巴思考起来。
这太子辅佐不得了,不是因为他太狠心,而是因为他着实烂泥扶不上墙。太子倒是勤学,问题是按照前世那个结局,这太子登基后性情大变,直接把国家败光搞不好是个定数。
白苏九想着,国君一窝的儿子,他再寻个靠谱的教导便可。等时机成熟时找个法子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也算是不轻不重的报复。
白苏九思前想后,忽然想起一人——安锦王夏侯杞。当初白苏九魂魄游荡之际,无意中看见安锦王偷偷给他立了块碑还烧了把纸钱。尽管那碑和纸钱都是白费,但在白苏九众叛亲离死于非命之际,安锦王敢冒着被责罚的危险祭奠他,这份情谊白苏九很买账。安锦王虽才华平平毫无建树,也没有朝中势力,但骨子里是个善良博爱之人。白苏九想,自己若是想辅佐安锦王,应当会有不错的结果。
白苏九思定,眼底射出一抹激动的光芒。如今他重活一世,天剡国何时会有战争,周边邻国哪个可打那个可联,大臣们谁忠谁奸,白苏九早就知晓得清清楚楚,辅佐安锦王会少绕许多弯路。白苏九越想越激动,一不小心薅下了自己尾巴尖上的一撮白毛,顿时疼得打起滚来。
就在白苏九马上要滚下书案时,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他门外的庭院里。白苏九把尾巴收了起来,仔细辨别了一会儿,不由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白苏九跳下书案,推开了房门。屋外明晃晃的太阳下,一人正站在大树下抬着头似乎若有所思。见白苏九走了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波澜。“明奚王,好久不见。”白苏九双臂抱在胸前,笑着说道。
明奚王秦央,天剡国为数不多的异姓王,同时还是深受国君宠爱的权臣。前世,秦央在太子登基前夕举兵谋反,一路杀到了皇宫门外。好在白苏九技高一筹,以狐族魅术阵前蛊惑了秦央并将其斩杀,这才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
如今这位前世劲敌加手下败将正毫不知情地站在自己面前,白苏九着实想笑,差点不小心得意到露出尾巴来。
“好久不见。”秦央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在吭声,果然还是白苏九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之人。
白苏九挑眉看着秦央那波澜不惊的面容,暗自道凡人果然古怪。众人皆云,明奚王秦央出尘脱俗,无欲无求。然,正可谓食色性也,欲念本是人之常情,秦央这般的人物终究也轻易地中了他白苏九的魅术,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开心事儿,死前都是一脸幸福。想想也是可悲。“明奚王来此地所寻何人?”白苏九伸了个懒腰,眯着眼问道。
秦央却只是定定地看着白苏九,半晌说了句:“欢迎回来,国师。”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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