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需要做检查，他住在市内，不能离开医院，这些事，我自己来就行了。”沈骁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沈骁的声音更冷冽。

他的脸庞被窗棂映照得苍白无血色。

他不愿意告诉她，他昨晚在市区的路口碰到了沈骁的母亲。

她和另一位女性乘车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认出了她是谁。他记忆力极佳，不可能认错人，但是她已经完全换了副模样，连声音都变了。

他犹豫了片刻，没有追上去。

他只是叫了司机，跟踪她，偷窥了一会儿，发现她并非故意装作陌生人，她是真的改头换面了，他就不想跟踪她了。

后来，司机说看到她在街角下了车，鬼鬼祟祟朝一个巷子钻了进去。

他没有去看。

他知道，那是一条偏僻狭窄的老巷子。

他的脚步很快，不顾身体还很虚弱。

等他到了那里，看到了她的车，她坐在车上哭，眼泪流了满脸。

她哭得特别难受。

他站了半晌，才上前敲了敲车窗。

她擦干净了眼泪，透过玻璃窗看向了他。

沈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是我啊，沈骁。”他笑着对她道。

她愣了好大一会儿。

之后，她的脸上慢慢绽放了欢喜的笑容，眼眶里含着泪。

“沈骁。”她冲出了车外。

她的声音哽咽，像孩童般兴奋。

沈骁伸开胳膊，把她揽入怀里。

林薇整颗心都悬起来了，担忧的看着他，怕他出事，却见他搂紧了她，轻拍她的背。

林薇心脏砰砰跳着，也抱紧了他。

她的身体贴在他的怀里，能够清晰听到他强劲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撞击她的耳膜。

她的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沈骁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吸吮着她的发香，喃喃道：“薇薇，你还好吗？我很想念你。”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几分疲惫。

“我也想你。”林薇说，“你还好吗？”

“我很好，薇薇。”沈骁说，“你呢？”

“我也很好。”

沈骁的呼吸，缓缓平稳下来。

他把林薇抱到了楼上。

他把林薇按在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她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眼睫毛湿漉漉的，显然是哭过了。

“我给你拿了件外套。”沈骁道，“我给你擦擦脸。”

他起身，给她拧了热毛巾，敷在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有点烫。

林薇不肯喝药。

沈骁便哄她，把药端到嘴边，吹凉了喂她吃。

“不喝。”林薇固执摇摇头，“我要去买粥。我饿了，我们要吃东西，你不能饿着我。”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撒娇，还有几分依赖。

沈骁的心，瞬间柔软。

“好，我马上带你去吃饭。”他顺从道。

林薇这次没闹腾，乖巧配合。

沈骁送她去附近的超市。

她选了粥，还买了包子和豆浆。

买完了，沈骁带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沈骁给父亲打电话。

父亲问他在哪里。

沈骁说：“爸，我有点事，要晚上才能回来。您不用管我。”

父亲的语气有点急切：“阿骁，爸爸想请假去北京探望你妈妈……”

“爸，我不许你去。”沈骁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妈妈现在状况很好，没必要去医院。”

沈晋南沉默了下。

“阿骁，我……”

“我明天会回来的。”沈骁打断父亲，继续道，“我不希望我妈再出事了。爸，我知道你疼我妈，但是她这辈子活得太辛苦了。你不能再让她伤害自己。”

沈晋南又沉默了。

“爸，我不想失去你。”沈骁道，“所以，你不准走。”

沈晋南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不会乱跑。”沈晋南说，“你好好工作。”

挂了电话，沈骁仍是眉头深锁。

他低垂下头，手肘撑在膝盖上，陷入了深深的懊恼。

他为什么要提醒父亲去找妈妈？

他根本不应该提及他母亲的！

这个秘密，他藏了三年。

他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一个女人，让他这般牵肠挂肚。

他爱上了他的妻子。

当年，他的妻子和丈夫感情很好，甚至有了两岁的儿子，是个小男孩。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母亲说，他是孤儿。

而他们俩结婚后的五年里，他从未见过她的家人。

他也从不主动询问关于母亲的任何事，他尊重母亲，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日，能够查明真相。

直到今年。

他终于遇到了她。

她是个普通的女人。

漂亮的脸蛋，纤瘦的身躯，还有她略带婴儿肥的皮肤，看着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沈骁从未想过要破坏他们的家庭，从没有想过拆散他们。

可他的母亲，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母亲总是暗中打压他。

他们之间的矛盾，越积越多。

最终，引爆了爆炸案。

他的妈妈，不顾自己，推倒了他，导致他重伤，险些丧命。

幸运的是，他捡回了一条命。

他成了残疾。

沈骁从前不觉得残疾怎样。

如今想来，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完美。

他是个缺憾。

母亲不同意离婚，要求他娶他妹妹沈薇。

沈晋南也劝说过母亲：“阿骁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做父母的，帮衬就好。别逼迫他。”

“你不懂。”母亲说，“他要娶的，不仅仅是薇薇。薇薇只能算是一个陪嫁，我的儿媳妇人选不止她一个，她算不上什么。阿骁的性格倔，我若是不施加压力，阿骁是不会妥协的，他宁愿自己瘸了，也不会屈服我的。”

沈晋南没办法，他唯有妥协。

他把公司的股权，交给了母亲百分之六十。

母亲拿到钱的那天，高兴坏了，对沈晋南道：“你对阿骁，是不是有愧疚？你欠了他一笔巨债，却要靠我们家薇薇养着他，你是不是内疚？你是不是想弥补阿骁？”

沈晋南没说话，沉默了。

母亲又说：“我告诉你吧，阿骁的妈妈是个疯子，她精神有病。你要是对阿骁好，将来她犯病了，她就咬你。”

“你是不是傻？阿骁的妈妈疯了，你也跟着疯了？”母亲说。

沈晋南无奈道：“你别胡说八道。”

“你还护着他？”母亲怒吼。

她的嗓门极大。

邻居都被吓到了，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沈晋南只得把母亲拉走，去了另一栋楼，躲到了卧室里。

母亲的态度坚决，绝不改变。

沈晋南想到了林薇，就不敢和母亲硬碰硬。

他妥协了。

他把沈骁叫回家。

“妈，我明天早晨去看妈妈。我先回去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他嘱咐母亲。

母亲冷哼了一声，道：“你回去吧。”

然后，她把房门摔上了。

她对儿子很失望。

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竟然喜欢了个疯子，连亲姐弟的婚姻都不要了。

沈骁的姐姐沈薇，是个温婉的女孩子，比沈骁小五岁，是个很文静的学霸，读书成绩很好，每月还会寄回家一笔费用。

母亲和沈晋南，都非常宠沈薇。

他们俩的婚姻，一开始也是美满的，可惜半年后，父亲突发疾病去世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整个人像魔怔了，脾气暴躁易怒。

后来，她更是对沈薇各种挑刺。

沈薇受不了，和沈骁搬出去住了。

她们姐弟二人感情极差。

母亲认定了沈薇和沈骁之间有猫腻，认定了是沈骁勾搭了沈薇。

后来，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把沈晋南骂得狗血淋头，让他和妻子离婚。

沈晋南不舍。

他和妻子虽然感情淡漠，却也恩爱，且已经有了儿子。

母亲不依不饶的。

沈晋南只得答应了。

他和妻子离了婚，又娶了一位温雅的女子做太太。

沈晋南的太太，对他很体贴、温柔，对他言听计从。

沈晋南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很多。

母亲的挑剔，令他心烦。

可他也无力反驳，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他的确亏欠妻子很多。

故而，沈晋南很迁就母亲。

母亲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偏见。

沈晋南也曾试图解释，可母亲认定了他是负心汉。

他无话可说。

后来，他的公司出了问题，他急需资金周转。

他的太太给他介绍了个合伙人，他的合伙人是个富商，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将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卖掉了。

沈氏集团，原本属于母亲百分之二十。

这百分之二十，被母亲扣押了。

这件事，闹到了媒体面前。

沈晋南焦头烂额。

他没有证据，只是觉得母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有悖伦理，他怕丢脸，不想闹得沸沸扬扬。

于是，这件事就暂停下来。

他想等沈骁毕业了再处理。

沈骁毕业后，他的工厂出了问题，沈晋南也不忍心瞒沈骁，就告诉了沈骁，母亲扣留了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沈骁当场就红了眼睛。

“哥，你放弃吧。”沈骁说。

沈晋南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想让沈骁去公司帮忙。

谁料，沈骁却拒绝了他。

“哥，我要照顾妈妈。”沈骁说，“我不会离开我妈妈。”

沈晋南的心里，难掩失落。

后来，沈骁辞职了。

他开始在外地打工。

他和母亲之间，断了联系。

他在外地赚了点小钱，存进银行里，足以支撑母亲生活几辈子。

母亲也很少联络他。

直到一年前，沈骁偶然回国，才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你回来做什么？”母亲质问他。

她穿着素净旗袍，头发梳得整齐，妆容精致，保养得宜。

她的手腕戴着翡翠玉镯，贵气逼人。

沈骁愣了下。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妈妈吗？”母亲厉喝，“你爸刚死，你就跑来巴结林家！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你爸爸死了，你现在连你妈也忘了吗？”

她劈头盖脸指责沈骁。

她的口吻，充斥着恨意。

仿佛沈骁欠她的。

“我只是来看看您。”沈骁说。

“我是你妈，你凭什么来看我？”母亲怒问，“你爸爸临终之际，你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抛弃你母亲，我恨你一辈子！”

沈骁低垂眉目。

沈骁不擅长和人争辩，他不擅长吵架，尤其是母亲这样歇斯底里的，他脑袋嗡嗡响。

“妈，对不起……”他喃喃说道，“但我希望你好好过，别总惦记着报复，你折磨别人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折磨你？”母亲怒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舍得折磨你？我这辈子，最疼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你爸爸，一个是你！可你呢？你辜负我的信任，抛夫弃母，背叛家庭……”

她越说，语气越重，声音尖利。

沈晋南皱了皱眉。

沈骁则平静了一瞬。

“我没有辜负家庭。”沈骁道，“我是为了自己活着。我有我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我没有背叛你们。至于爸爸，你扪心自问，如果你和爸爸相濡以沫，他能对你这般狠毒？”

“那我呢？”母亲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痛苦吗？”

沈骁沉默不语。

他知道的。

母亲是个贪婪的人。

她想掌控丈夫的钱财。

父亲去世，公司破产了，母亲不肯收拾烂摊子，却把所有罪责怪在了父亲头上，觉得父亲害了沈家。

沈骁不知该怎样回答母亲的诘问。

他沉默了良久，缓缓说道：“对不起。”

“我没要你说对不起，我是想问你，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你这个狼崽子。我辛辛苦苦抚育你，你翅膀硬了，就不孝敬我了。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母亲道，“滚——”

沈骁站立不动。

母亲气得跳脚，大喊道：“沈骁，你是要气死我啊？”

她冲上前，推搡着沈骁。

沈晋南上前阻止。

母亲挣脱开了沈晋南。

她扑向了沈骁，双手掐住了沈骁的脖子。

沈骁毫不犹豫，抬腿踢中了母亲腹部。

这一踹，母亲跌坐到地上，捂住肚子，哀嚎不止。

沈骁趁机夺路而逃。

他跑出了母亲家里。

母亲爬起来，在后面追赶他。

他不顾一切往前奔跑。

沈骁从小就很强壮，他跑得快。

他跑了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眼母亲，瞧见母亲还在追赶他。

母亲哭得歇斯底里。

他的心猛烈抽搐。

“妈，对不起。”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跑远了。

这个时节，正值深秋。

冬日寒凉的风，呼啸吹在脸上。

他冻僵了。

母亲却不依不饶的，跟着他，追出来了很远。

沈骁停下脚步。

“够了。”他喊道。

他回首，冷峻的面庞带着隐忍，“妈，你为何要这样？”

母亲喘着粗气。

她似乎有点虚弱，脸色煞白。

“阿骁，我是你妈妈呀，你不能对我如此无礼！”母亲吼他。

沈骁咬牙，压抑住愤怒，尽量平静问：“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因为，你没把我当母亲，我也没把你当儿子。”母亲突然冷冷说道。

沈骁震惊。

他的胸腔里，涌入滔天海浪。

母亲是疯了吗？

她居然说出这番颠倒黑白的话。

“妈，我哪里对不起你？”沈骁问。

“是你抢走了你姐姐的幸福，是你毁了你姐姐。”母亲怒斥，“你明知道她喜欢江烨，却非要横刀夺爱。她是你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姐姐差点被人玷污，是江烨拼死护住了她，还为了她，差点送了命。他那次差点死在牢里。若不是我们救了他，他早都死了，他们俩的孩子都有了。

你姐姐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她从来不会做坏事，更加不会欺骗我们。可她就是因为你，做出了错事，你知道吗？我恨透了你，沈骁！”

她骂完，眼泪簌簌滚落。

沈骁怔怔看着她。

他的耳朵里轰鸣，像炸雷。

他的血液，凝滞成冰。

他听不清母亲在说些什么，脑袋里乱成了麻线。

半晌，他又反应过来，问：“我姐姐……我姐姐她嫁给江烨了？她怀孕了？”

“没有，她根本没怀孕！她骗我和你爸爸的。她和江烨，什么事都没有。”母亲道。

沈骁愣住。

他的脑袋，像爆裂了，血流如注。

他的世界，全变成了黑暗。

他踉跄着退了数步，眼角有了泪珠，他的声音颤抖，问母亲：“那，我弟弟？”

“你弟弟？他不是你亲生的！”母亲叫嚣着道。

沈骁又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惨白。

他的喉咙里哽咽，却吐不出字来。

他的心脏像被撕扯，鲜血淋漓。

他呆呆看着母亲。

这个世界，好像坍塌。

他不敢置信盯着母亲，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晋南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楼梯口。

母亲还追着出来。

沈晋南用力关上了门。

母亲摔倒在地。

沈晋南扶起他妻子。

母亲仍在哭闹。

他搂紧了妻子，安慰她：“别哭了，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咱们不和沈骁计较了。”

母亲哭得不能自已。

“我养条狗都比沈骁好，呜呜呜，他简直畜牲不如。”母亲哭诉。

沈晋南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让她先休息会儿。

母亲哭累了，靠着他睡着了。

沈晋南轻柔帮她盖好了被子。

沈晋南站起身，拿了件外套，准备去书房。

刚踏入客厅的台阶时，沈骁突然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不许打电话找人，我会杀了你的。”沈骁道，“你不许告诉警察，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沈晋南失神看着他。

他的瞳孔微缩。

沈骁放开他，大步往外走。

沈晋南追了几步，又顿住了，他回到沙发处，陪伴他的母亲。

他坐在沙发上等待，等待着夜幕降临。

晚餐过后，沈晋南照例去了趟医院，给妻子换药。

他刚走进病房，就听到母亲在抱怨：“……你说，他为什么不认我们？难道真如他说的，他要娶苏蔓？这种人，不配娶我女儿，太不要脸了。”

沈晋南的心口一阵窒闷。

他慢腾腾坐下，说道：“你不要再说了。”

“我不管！”母亲情绪激动，“沈骁这混蛋，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是不想赡养我们，还是不想养我女儿了？”

沈晋南闭上眼睛，疲倦道：“行了，别说了。”

母亲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似乎很怕沈晋南，乖乖不言语了。

两人都陷入沉默。

隔了片刻，沈晋南才低声解释说：“阿骁他……”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不愿意多谈沈骁。

他只是告诉母亲：“阿骁不知道你和我的事，他误以为他父亲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你不要提了。”

母亲的声音又尖锐起来：“怎么能怪我们？要不是他父亲，我们家现在还是锦衣玉食，我也不会受穷。”

她的声音里，满满的憎恶。

沈晋南心疼，又劝她不要再说了。

“你要和那个贱货离婚。”母亲道。

她指名道姓，要和沈骁的母亲离婚。

沈晋南皱眉：“这事，等阿骁的父亲醒来，他们商量吧。我们现在不适合吵架，好吗？”

母亲哼了声。

沈晋南替母亲掖了掖被子。

然后，他又道：“我去洗个澡，你睡吧，别生气了。”

他转身去浴室。

他在浴缸里泡了很久。

他一直在思索，他和母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终，他想不起来。

他想不通他母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记忆中的母亲，是贤淑、温婉的。他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也没见母亲和谁红过脸，总是笑眯眯的。

他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很体贴，也很爱笑，从不发脾气。

她对任何人，都是温顺的。

所以，沈骁的性格里，没有暴躁。

他是个孝子，从小就对母亲敬重，他的教育方式，是母亲灌输的。

而今天，他却感觉母亲不对劲。

她仿佛在报复沈骁，又好像在掩饰什么。

“她是不是精神不济？或者，她的心理状况不稳定？”沈晋南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带她去检查。她年纪不算大，不至于患有精神病的。”

她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大悲大

喜，没遭遇什么挫折。

她怎么会得精神疾病？

她是个聪明人。

除非，她自己选择的。

沈晋南越想，就越觉得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他的母亲，精神分裂了。

他母亲曾经的丈夫，不仅仅是个赌徒，还染上了吸毒，导致了母亲精神崩溃，最终自杀。

母亲是受到了极度刺激。

“阿骁，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沈晋南喃喃道，“阿骁，我一定会弥补你的。”

沈骁不需要。

沈晋南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他不忍心抛弃母亲。他想让母亲幸福快乐。哪怕她犯了糊涂。

他的内疚和悔恨，日渐浓郁。

沈骁一整晚没睡，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他想着，自己不该这样对母亲的。

可母亲说得对。

他没资格怪母亲，母亲也没资格怪她丈夫。

沈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直到天边微亮，沈骁才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梦魇了。

他梦到自己站在火场前面，周围都燃烧着火焰，熊熊烈烈。

他的父亲站在火光前面，对他说：“阿骁啊，你不能留在我身边。我欠了债，必须偿还。我把你托付给妈妈，你妈妈不会害你的，你跟着她，比跟着我强。她会给你找个好媳妇的。”

沈骁惊恐挣扎。

他不能死。

他的父亲说的对。

沈骁猛然睁开眼睛。

窗户敞开着，外头阳光灿烂。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他的手机响起。

他的目光扫向了屏幕——是他二叔的号码。

“阿骁，你父亲已经醒过来了。你赶紧过来吧。”那头是二叔焦虑的声音。

沈骁的脑海里，一下子空白了，什么也没有了。

他浑身冰冷。

他不顾一切冲了出去，跑车疯狂朝沈家驶来。

到了家，沈晋南在卧室等着他，脸色惨淡。

“爸爸……”沈骁叫了他一声。

沈晋南抬眸看着他，表情平静，问他：“昨晚没睡？”

沈骁点点头，眼眶红肿。

沈晋南没说话。

他让佣人给沈骁做早饭吃。

他带着沈骁去了沈老爷子的卧室。

沈老爷子的床前围绕着很多人。

他的主治医师也在。

“我父亲什么时候会醒来？”沈骁问医生。

医生答道：“应该要三四天吧。你要耐心点，他年纪大了。”

“他怎么会突然昏厥呢？”

“这次车祸挺严重的，加上他吸食的是大麻，引发了高烧。这个，我们医学技术也无法控制。”医生道。

沈骁不懂。

沈晋南却明白。

他当初被送到国外治疗的时候，因为身上带伤，医院无法及时救治，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的肺部，曾经有很多淤积的东西。

医生说，这些东西堵住了他的血管，导致他高热。

这些年，医生用药调节，勉强维持住了。但是，淤积的东西还是存在，并且随时可能爆炸。

“……那你们尽全力救治。”沈晋南对医生说。

他握住了医生的手臂，请求道，“拜托了。”

医生叹气，安抚他：“放心吧，沈先生，我们竭尽全力。”

医生带着护士退出去。

沈晋南拉着沈骁坐到了病床旁。

“你父亲不会死。”沈晋南轻声对他说，“他只是睡着了，很快会醒来。”

“嗯。”沈骁点点头，“我相信您。”

沈晋南摸了摸他的头。

***

宋盼儿失眠了几夜。

她每次一闭上眼，脑袋里就浮现出沈骁被警察抓起来的场景。

那些警察说：“沈骁涉嫌故意谋杀。”

宋盼儿吓坏了。

她不敢置信。

那么优秀的儿子，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是，她的儿子一直都很优秀，不屑做违背良心的事，这点，宋盼儿坚信。

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她顶着黑眼圈，匆匆往公司赶去。

到了办公室门口，秘书告诉她，董事长和沈晋南先生都不在公司，他们出去旅游了。

宋盼儿愣住。

旅游？

他们去了哪里？

她打电话给他们。

结果，沈晋南关机了。

他居然关机！

宋盼儿心急如焚，她连忙拨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她的私家侦探。

“你帮我盯着沈晋南和阿骁。我怀疑阿骁犯事了。我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宋盼儿道。

私家侦探应了，挂断了电话。

宋盼儿松了口气。

这两天，她一直担心沈骁的案子。

现在，听闻儿子没事，她才真正放下心。

宋盼儿又想到沈骁。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就特别乖巧，从来没有惹她操过心。

他不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宋盼儿心里乱糟糟的。

到了午后，沈晋南和沈骁都没回来。

沈宅，也没有人进来。

宋盼儿更加心急了。

沈老爷子已经清醒了。

他看到宋盼儿愁眉苦脸，问她怎么了。

宋盼儿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她很少在沈老爷子面前提到儿子。

毕竟沈晋南和沈骁，是父子俩。

“阿骁肯定有误会，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宋盼儿哭着道。

她一方面心疼沈骁的境况。

她也知道沈骁性格温吞，不像沈晋南那么雷厉风行。

所以，宋盼儿希望沈骁可以避免这样的厄运。

沈老爷子则是沉默。

片刻，他缓慢而沙哑道：“阿辰，你别慌。”

“我没慌。”宋盼儿道，“晋南是阿骁唯一的依靠。他要是出事了，阿骁怎么办？他还要娶妻生子呢。晋南要是倒台了，阿骁一个人怎么扛得住这么多人欺负？”

宋盼儿说这番话，完全是为沈骁考虑的。

沈老爷子笑了笑：“你想多了。”

“晋南不能倒台。”宋盼儿认真道，“我不想他落魄。”

她是个传统思想很重的女人。

她嫁入豪门，虽然没有感受到婆家的富贵荣华，却是她自己奋斗得来的。

她深刻明白，一旦男人没了权势地位，那将永远不再是个男人。

她不愿意让丈夫变成一个废物。

“我们沈家的孩子，不能沦落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你也不要妄想晋南的职务。他是个有抱负的人，他不能一辈子窝在沈家的企业。”沈老爷子劝道。

宋盼儿微愣。

她的眼底闪动泪花：“晋南他、他想干嘛？”

“你觉得呢？”

宋盼儿咬唇，眼底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不，不会的。”半晌，宋盼儿喃喃道。

她不敢相信。

可是，如果儿子没做错什么，他凭什么要受到这种惩罚？

她摇摇欲坠。

她最爱的丈夫和儿子，一个是沈家的顶梁柱，另一个是她的心头肉。

谁也不可以伤害他们中间的一个！

她跌跌撞撞，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去警局。

警局，宋盼儿不熟悉。

她只得问保镖，她儿子的事，警察局怎么处理。

保镖把她领到了刑警队。

“……沈骁涉嫌绑架案件。”警察道，“目前还在调查中。”

宋盼儿的腿软，险些摔倒。

“我儿子他是被冤枉的。”宋盼儿颤抖着声音喊，“求你们了，放了他！我们不能没有阿骁，否则我活着就没有意义。”

她跪在警察局长的办公桌前。

她满脸都是眼泪。

她痛苦得呼吸困难。

“沈太太，您起来。”警官扶了她，“您不能这样。”

“阿骁他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你们要是敢冤枉他——”宋盼儿歇斯底里。

警官很冷静：“您放心。如果沈骁真的做了这件事，我们会秉公办案，绝不姑息。”

“好，好……”宋盼儿泣不成声。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上，晕染开一朵花。

警官把她搀扶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走出了警局。

她站在路边的绿化树下，茫然四顾。

这一幕，令她恍惚，仿佛看到了沈晋南。

当年她嫁进来之后，沈晋南也曾经这样扶起她，让她别怕。

宋盼儿猛然转身，朝街角跑过去。

一个身影从暗处窜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阿晋。

宋盼儿的脚步一停，怔然看向他。

“阿辰……”沈晋南也紧张看着她，“阿娴不见了。”

宋盼儿的心猛然跳到嗓子眼，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一股凉意席卷她的全身。

“我找了阿娴一天，没找到。”沈晋南又道，“我怕她想不通。”

“我、我陪你去找。”宋盼儿语无伦次。

两人驱车，去了沈娴的租屋。

沈娴没有回家。

宋盼儿非常恐惧，浑身都在发抖。

沈晋南拥住了她。

“她是我亲妹妹，我比你更担心。”沈晋南安慰道。

“我也担心。”宋盼儿哽咽道，“我们家阿娴，从小胆子很小的，她……她不会轻易做傻事吧？”

沈晋南抿唇：“她还小。她不懂事。她不是那种冲动的孩子，你别瞎担心。”

宋盼儿却越想越不对劲。

她坐立难安。

沈晋南便拉住她：“咱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宋盼儿根本没有胃口。

但是沈晋南一个劲的劝，她只得勉强用筷子夹菜。

两人吃了饭。

饭菜很快冷掉了，宋盼儿却没什么味口。

她不断询问沈晋南：“你派了人手吗？”

“我让警察分别跟着两个女孩子，看着她们。”沈晋南答道。

“她们会不会带走阿娴啊？”宋盼儿焦躁不堪。

她想不明白，沈娴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警察抓走，甚至牵扯到了绑架案？

她儿子那么聪慧。

“不会。”沈晋南笃定道，“他们没必要冒险。”

宋盼儿稍微平静了点。

她仍是惴惴不安。

两人在餐厅里等了约莫三个小时。

他们终于等到了警察。

警察把审讯记录交给了宋盼儿。

宋盼儿一页一页翻阅。

她的视线落在其中几页纸上，倏然凝住。

沈晋南凑近看。

他的心顿时往下沉。

这是一份详细的口供。

沈娴承认了，她确实绑架了沈骁，并且威胁沈晋南帮忙。

而且，这不是沈娴一个人的主意，背后似乎有高人指点。

沈娴和绑匪的通话，也是经由那位高人之手，才会如此精密的。

沈晋南看到这里，额头上渗透了细汗。

他握住了宋盼儿的肩膀。

他的胳膊用力收紧。

宋盼儿的骨头都差点碎裂了。

她忍住了剧痛。

“你怎么这么狠毒！”沈晋南低吼她，“你怎么这么歹毒？阿娴她还这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不是故意的。”宋盼儿的脑袋轰隆隆作响。

沈晋南打了她。

他打她耳光。

他从前从来不舍得打她的，今晚却这般失控。

她眼前浮现出那天，沈晋南扇她巴掌的场景。

宋盼儿捂住了脸，哭了出来。

沈晋南的眼眶泛红。

他的手垂落了下来。

他颓唐坐到了沙发椅子里，久久没有言语。

他在消化这件事。

他没想到，自己疼爱多年的妹妹，竟然做出这种事。

她居然想杀了阿辰。

这简直是荒谬。

沈晋南不敢置信，也无法相信。

他宁肯是宋盼儿骗了他。

“我也是没办法，晋南……”宋盼儿擦拭眼泪，哽咽道，“你别生气。阿娴她是吓坏了……”

沈晋南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一句话也不想和宋盼儿多说。

他不知该拿妹妹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母亲。

沈娴的事情闹大了，警方已经介入，他们需得配合警察调查。

警察局里，还留了两名警员值班。

沈晋南和宋盼儿过去时，他们已经睡了。

两人只能等待天亮。

凌晨五六点钟，天刚蒙蒙亮。

沈娴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辆汽车的后座。

她吓坏了，挣扎着要起身。

司机却突然踩了刹车，汽车停下，车内一片寂静。

沈娴惊魂未定，她不知所措看向窗外，发现自己在城市的郊区，距离市区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这是哪里？

她心里涌上了不祥。

她想到昨夜沈晋南的异常举动，她心头升腾起惶惑。

她推搡司机：“你是谁？放我下车。”

司机纹丝不动。

他扭头，朝沈娴露齿笑了笑：“小姐，我奉命送您来医院。”

“医院？”沈娴的脸色骤变。

医院？

“对，去医院。”司机又重复道，语气很平稳，“请您放宽心，我会把你送到病房，送到病床上，我不会伤害您的。”

沈娴心慌意乱。

她想起沈晋南临走之前的神态，以及他的怒火和隐忍。

“沈晋南呢？”沈娴问，“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我们沈少爷在医院休养，你不用担心。”司机道，“你乖乖听话，我会放你下车。”

沈娴心急如焚，拼尽全身力气挣扎，想逃脱。

司机一只手压制住了她，另一只手将钥匙插/进了锁孔，准备打开门。

就在这时，沈娴感觉脖颈一阵麻痹。

她的身体软绵绵躺下，昏迷了。

司机把沈娴拖下了汽车。

这附近，正巧是一个废弃的工厂，空旷阴森，只有远处的灯管散发着昏黄色的柔光。

他把沈娴扛在肩上，走出了工厂。

一条窄巷，他把她丢进了一户人家。

这是个老旧的小楼。

司机敲门。

门吱嘎一声从里面开启，出来一个四十岁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灰色棉袄，戴着一副黑框厚眼镜，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是干惯活计的人。

他问：“有事么？”

“有一个女孩子，你应该知道。”司机指着昏睡的沈娴。

男人看清楚了她，皱眉道：“你们绑错人了吧，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这是证据。”司机拿出手机。

他翻出了照片，递给了男人。

男人看了之后，脸色骤变，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他道：“你要怎么样？”

“我们沈少爷吩咐了，你们要保证这姑娘的安全。否则，你们全家都得死。”司机道。

男人咬牙切齿：“你们是沈家的人。”

“这是沈晋南给你看的，我没义务解释。”司机道。

“我知道了。”

“这是最后一趟路。”司机道，“你不用谢我们沈少爷，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他转身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沈晋南。

沈晋南接了电话：“喂？”

“沈少爷，我已经把那位二小姐送到地方了，按您说的办妥了。”男人说。

“嗯，你可以撤退了。”沈晋南嗓音冰冷。

男人犹豫了片刻，试探道：“沈少爷，这次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她醒过来……”

“你先走吧。”沈晋南淡漠道。

他挂掉电话，看见墙壁上的时钟，才早上七点。

天才刚刚蒙蒙亮。

琳熙：沈晋南站了一宿，双腿僵硬，血液里充斥着寒凉，冻得他直哆嗦。 他浑身疲惫，缓慢地踱步回卧室。 他坐了片刻，又下楼倒了杯水喝，才稍稍舒服些。 随即，他回到书桌前继续工作。 他没注意到，他的手在抖，连水杯都捏不稳了。 不知不觉间，窗外传来汽车喇叭鸣笛的声音。 这声音吵醒了他。 沈晋南抬眸望过去，看见了汽车驶过来，缓缓停在了沈宅的铁栅栏外面。 沈晋南心跳蓦地加速。 他快步走到阳台去。 车门开了，陆薄言和苏黎世的律师一同下了车。 他们径直朝这栋别墅走了过来。 佣人拦在客厅门口，道：“太太说了，今天不见任何人。” 律师取出一张卡片：“我是沈先生委托来处理这桩绑架案的。” 佣人认识这个律师，知道他的身份，便让开身子。 陆薄言和苏黎世的律师踏进屋子里，径直往楼上走。 苏黎世律师问：“这位女士是沈太太吗？” 沈晋南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是。” 陆薄言道：“跟我们谈谈吧。” 沈晋南点头，领着他们到了三楼的书房，并关上了门。 沈晋南道：“陆先生，苏律师。我太太她……” 苏黎世律师道：“我们收集了一部分证据，希望沈先生能够提供更确凿的证据，帮助我们追究绑架案的主谋。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警方。” 沈晋南蹙紧了眉，问道：“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要帮警方？” “你先别忙拒绝，听我把话说完。”苏黎世律师道，“首先，你太太是受害者，我们警方会竭力保护好她。但是，如果你愿意帮忙，那么你就是当事人之一，你会得到警方的庇佑，不会再遭遇危险。” 沈晋南沉默了一瞬。 “其实，警方早在昨天就盯上了沈娴，一旦被她跑掉或者报警，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必须阻止她。”苏黎世律师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找你帮忙。毕竟沈娴是你妹妹，你应该比较了解她。” 沈晋南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沉吟许久，终于答应：“好，我帮你们。” 苏黎世律师松了口气：“多谢配合。”顿了顿，问道，“沈先生还有什么疑虑吗？” “没有了，只要能救我妹妹，做什么我都可以。” *** 沈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陌生而熟悉的环境中。 她看见这是一个类似公寓的单独建筑物，布置简洁，有种高级酒店套房的既视感。 她记忆断片，一无所知。 这是她的家么？怎么回事，这个房子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沈娴坐起身，发现自己衣衫凌乱，浑身酸痛。 她掀开被子一看—— 白皙的肌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青紫淤痕。 沈娴怔忡了好半晌。 这、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猛地回头，房间里空荡荡，除了她根本就没别人。 沈娴跌跌撞撞地奔下楼梯，来到大堂，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电视。 沈娴喊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沈娴指了指他手上吃剩的早餐，问：“这是你做的早餐？” 男人坦然道：“对啊。” “为什么我的早餐会在你这儿？”沈娴问。 男人道：“你的早餐在我这里不是很正常吗？昨晚你晕过去了，我怕你饿坏，就帮你煮了早饭，端上来给你吃。” “你知不知道，我家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入。” “你是说你们沈宅吗？你是沈晋南的妹妹，沈宅的主人是你哥哥，你的家难道不能进？况且你哥哥亲口告诉我你在家的。” 沈娴抿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放下筷子擦拭了嘴角，又问：“你醒了就赶紧下楼去洗漱一下吧，待会儿下来吃早餐。” 说着他就离开了客厅。 沈娴呆滞地坐在沙发里，脑子里一片空茫。 她的房间怎么会在别的男人家里？ 沈晋南不可能骗她的，她肯定是被绑架了…… 沈娴忽然慌了起来，她摸索着起身，冲出房门去寻求答案。 结果，她在楼下的院落里找到了沈晋南。 “哥哥！”她欣喜若狂地跑向沈晋南，却又忽然刹住脚，迟疑地问，“哥哥，是你绑架了我吗？” 她穿着睡裙，头发披散下来，衬得脸庞苍白柔弱，宛若误闯狼窝的麋鹿。 她眼眶泛红，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沈晋南心底掠过一抹异样的情愫。 他从未见过沈娴露出这般神情，仿佛受了惊吓又带着期冀和渴望。 他不由想起她昨夜在他怀里娇滴滴的模样，心头软成一片。 他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你昨天被绑架了，我担心你，所以找了朋友调查这件事。” 沈娴抓住他的袖子，摇头：“不可能，我没有被绑架！我没被绑架……” 沈晋南抚平沈娴皱褶的秀眉，问：“谁告诉你被绑架了？你仔细想想。” 沈娴的脑海浮现出一段零碎的画面，隐约记得她被人捂住口鼻，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 沈娴恍惚明白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问沈晋南：“我昨天被绑架了，是你派人做的？” 沈晋南目光闪烁。 沈娴笑了，眼泪簌簌滑落，哭着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爸爸妈妈的……” “娴儿……”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杀人！”沈娴嘶哑着吼道，“我恨你……我恨你毁了我的人生……我恨死你了……” 沈娴转身，踉跄着冲下阶梯，跑向大马路。 路边有几辆轿车疾驰而过。 沈娴看清其中一辆车牌号，心脏骤缩，立刻改变方向，追着那辆车去了。 那是宋氏集团的车！ 沈娴不顾一切，飞快地追过去。 司机透过反光镜，看见后座上的男人拿出一支针管，针管里注射了什么东西，刺进他自己的血管，流淌在血液里。 “先生，你真的确定沈小姐在我们后面？” “不用理她。”沈晋南冷漠道，“按原计划行事。” “是。” 沈娴不管不顾地往前追，突然一辆轿车迎面而来。 沈娴躲避不及，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彻云霄。 车头距离她只差两厘米的距离。 幸亏沈娴及时刹住脚，否则她非得被撞飞不可。 车内，沈晋南的瞳孔剧烈震颤了两秒，随后恢复冷静，对司机道：“快开走。” “是，先生。”司机迅速踩下油门，车辆扬长而去。 沈娴扶着膝盖缓了一缓，抬头望着车尾消失的影子，仍觉心有余悸，刚才若不是及时停车，恐怕她已经命丧黄泉。 这辆车……沈晋南的车…… 她不相信这仅仅只是巧合，更不相信沈晋南会为了救自己而冒这种风险。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不顾安危？ 这辆车的驾驶室里分明还坐着另外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沈娴的双腿都在微微打颤，脑袋昏昏沉沉，四肢僵硬，她缓缓挪步，沿着街道慢慢走回了自己租的小区楼下。 沈晋南站在窗台边，凝视着她渐渐走远。 直至沈娴走近，他收回视线，关窗户准备转身离去。 沈娴忽道：“哥，我们谈谈。” 沈晋南背脊一顿，低眸望向沈娴。 沈娴朝他走近，沈晋南下意识就伸手去挡住她靠近。 她仰着脖颈，看着他道：“我不管你今天跟我讲了些什么，你是我哥哥，你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如果不是你把我绑来这里，我怎么会被绑架？” “那是因为我……” “别再说借口！”沈娴愤懑道，“你不让我嫁给陆景乔，我不想嫁给他，我就逃婚了。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惹怒了你，为什么你宁愿绑我也不让我嫁给陆景乔？” “你不是喜欢他吗，你还说他很优秀……”沈娴越说嗓子就越哽咽，“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嫁给他……可是我还是逃婚了……我爱上他了，哥哥你为什么还要阻止呢？” 沈晋南愣了一瞬，喉咙有些干涩：“我不想你后悔。” 沈娴苦涩一笑：“你不是一直很赞同我和他交往吗？” 沈晋南深吸一口气，道：“可他是陆家人。” “我不管。”沈娴坚决地推开沈晋南，一步步走进屋子里，将他的衣物全部抱出来丢到了外面。 “娴儿，你这是干什么……” “你别跟进来！” 沈娴把沈晋南的衣服统统扔在大铁门外，然后关上门锁上，整个人倚靠在冰冷的门板上。 她感觉全身无力极了。 她甚至觉得有些头晕恶心，想吐。 这时，门铃声响起，外面传来宋清明的声音：“娴儿，开门！” 宋清明一直在敲门，沈娴疲倦地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她不知道外面的是谁，但不管是谁，只要他敢擅自闯进来，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报警！ 外面的人锲而不舍，一遍遍地叫唤，终于引起邻居的围观。 沈娴不堪忍受，蓦地拉开铁门，怒喝：“你闹够没有！你不嫌丢人是吗？！” 她一开门便见是宋清明，一张严肃的面容，正好与他对峙。 沈晋南不见踪迹，想必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溜掉了。 宋清明见沈娴眼眶通红、满身湿淋，连忙上前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搞得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的？” 沈娴咬牙道：“你不用假惺惺！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你既然这么闲，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公司吧！” “娴儿……” 沈娴狠声道：“宋清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 宋清明怔忡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啊。” “妹妹？”沈娴嗤笑道，“我从来都没承认过。” 沈晋南从暗处走了出来，淡漠道：“她不认你。” 宋清明扭头看向沈晋南，皱眉道：“你不是去公司上班了？你不是一向奉公守法么？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违法乱纪的事？” 沈晋南语气波澜不兴：“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沈晋南说完，转身就走，沈娴喊道：“我让你走了吗？” 沈晋南脚下一滞，侧脸紧绷。 沈娴又问宋清明：“我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惜冒险绑我？” 宋清明迟疑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我没有！” 沈晋南沉声提醒：“沈娴，我是你亲哥哥。” “那你又为什么要骗我！” 沈晋南抿唇道：“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判断是非黑白的时候。”说罢拂袖阔步离去。 宋清明问沈娴：“你们兄妹俩之间发生过什么？” 沈娴垂了垂眼帘，冷嘲热讽道：“难怪我一次两次想和陆景乔结婚，都会遭到阻扰。你们一个比一个不要脸，都想拆散我们……” 她又问，“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清明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地掏出一份协议递到沈娴手里，道：“我和你嫂子商量好了，你们尽快办手续，把字签了吧。” 沈娴狐疑地接过那纸协议，翻开一看，赫然是两人离婚协议。 协议里规定，沈娴净身出户，所有财产均归宋氏夫妇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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