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刺猬精

我们随着殷泽继续在人流中向前穿行，前头阵阵鼎沸的人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见人群都朝前涌去，殷泽示意我们一起去看看。

大街拐角处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阵阵叫好声、惊呼声从人群中不断地传出。铭书上前为我们挤了一条路出来，待到人前，我才发现这喧闹声的来源。人群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摊子，摊子前头竖着一面杏黄色的旗子，旗子上写着几个大字：降妖伏魔。一个身穿青色大褂头戴道巾身材干瘦矮小的道士身后背着一把铜钱剑，手中拿着一摞黄符正喋喋不休地向人群推销着:“各位乡亲父老，贫道广成子乃是浮云山留仙洞座下首席大弟子，秉承师门斩妖除佛的法旨，为了造福百姓特从师门带了些符纸下山。这些符乃是叩请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神尊降下恩典开过光的，驱妖避邪最是灵验，为证明贫道所言非虚，各位您朝这里看~”说着，道士上前将角落里一个尺把高的笼子拎到了人群中央，然后将笼子里的黑布一把揭了开来：笼子正中蜷缩着一只鼻头尖翘，毛色灰黑，身体带刺的刺猬。那道士指着笼子里的刺猬说道：“这是一只有四百年道行已能幻化成半人形的刺猬精，乃是贫道在深山中捉到的......”

四周围观的人看着笼子中那只不过一尺左右的大灰刺猬纷纷嗤之以鼻：“什么玩意？不就是一只刺猬么？”“就是，这明明就是一只大刺猬，还刺猬精呢！”“这道士人不长得高牛皮却能吹上天！”“走走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唉唉，大伙别走呀！”那广成子见围观的人群就要散去忙大声道：“大伙别走呀，要是不信，就往这里瞧!”他急忙撕下笼子上头贴的黄符，打开笼子将那只刺猬放了出来，出了笼子的那一刹那，那只刺猬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起来，短小的四肢也不断地伸展着，片刻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七尺身高，小眼尖鼻，满头乱发的灰衣男子，只是这男子的衣衫底下直竖起一根根尖锐的利刺将衣衫都刺破开来。

“哇！真是的刺猬精！”本来打算离开的众人“呼啦”一下子又围了过来，他们带着惧怕又有些兴奋的神情望着场中的刺猬精。

广成子见众人又围了过来，脸上顿时带了得意的神色，只见他从一旁捡起一根特制的带着尖刺的铁制长鞭用力一甩，“哗啦！”一声清脆的鞭子声在空中响起。那刺猬精听得鞭响，顿时对着广成子龇牙怒目，他变成人形的身体弓起，小小的黑眼睛死死地盯着广成子，围着他慢慢地转起圈来。

广成子见此，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黄板牙，随后狠狠一鞭子朝刺猬身上挥去。“嗷~”鞭子落在刺猬精身上顿时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印子，他哀嚎一声四肢猛地扒地纵身朝广成子撞了过来。广成子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然后伸手一甩便将一张黄符拍在了刺猬精的身上。

只听得“刺啦！”一声，一阵白烟从刺猬精的身上腾起，他的背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片焦灼的痕迹。刺猬精跌落在地上又缩成了一尺来高，他缩成一团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嘴里发出阵阵哀嚎。

“众位请看，贫道这符可管用？！”广成子得意洋洋的一脚将刺猬精踹进了笼子里，关上笼子，将笼子踢到角落里，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叠黄符，“将贫道的符贴在大门上或随身携带，百邪不侵妖鬼远离！贫道初到贵宝地，还望大伙儿多多照顾。若是大伙儿要买符纸，贫道就忍痛给个优惠，所有三清开过光的符纸通通买三送一买五送二了！”

这话一出，顿时有围观的人就涌上前来，“我要，我要！”“这么灵验，那我也买三张！”“就是，这么吓人的刺猬精都能降住”......

“哎哎，大伙别挤，都有，都有......!”广成子手脚忙不迭的收着钱，他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趁着人群乱哄哄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挪到了墙角关着刺猬精的笼子边上，用脚推推笼子，低声问：“喂，我看你的道行也不至于如此差劲，怎么不趁打开笼子时逃掉呢？”

笼子里的那只刺猬精听见我说话猛地抬头盯向我，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才用破锣般沙哑的嗓音道：“难道你也是妖？”

“嗯。”我目光朝四周瞟了瞟，点点头，“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我深山里修炼，饿了打算出去采些果子充饥，想着深山老林应该没什么凡人来往便没隐藏身形，结果正撞上这道士，被他给抓住了。”那刺猬声音气力不足地道。

我心想，在深山里认真修炼饿了找果子吃的刺猬应该不是那种为祸人间的妖类，于是我继续问道，“这笼子上的符咒虽困得住你可却难不倒我，趁没人注意，我帮你把这符撕掉你赶紧溜吧！”

“我若是要逃一早便寻机逃了，”刺猬精的眼中含了泪，“可我的幼子被这可恶的道士抓住了，若不是他因此要挟，我又怎会甘心被他这样奴役驱使？！”

“你的孩子在哪里？”我四下张望着。

“我也不知道，那道士将他藏了起来，他每七日便带一根孩子的毛发给我，以此让我继续供他驱使。想我和娘子在山里勤于修炼从未做过伤害凡人的事情，若不是因为娘子产后虚弱又怎会被这恶道给活活打死!更可怜的是我的孩子，刚出娘胎便没了娘又被这恶道给抓了，他心无半点慈悲岂能善待于我儿！我就算拼了最后一点修为也要救出我的孩子！”刺猬精已是泣不成声。

我思索片刻伸出手来，将掌心一只小小的纸鹤递给刺猬精，“这个你拿着，趁道士不注意悄悄放在他衣服上。我与纸鹤之间有感应，若道士去过什么地方我便会知晓，我会找机会救出你的孩子的。”

“若是能救出幼子，灰三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倘是来日有用得着之处，灰三必定万死不辞！”刺猬精说着便朝我拜了下来。

“快起来快起来！”我忙朝刺猬精摆手。“小伶，你在那里做什么？”莺儿疑惑的声音传来。

“我先走了，”我简短地说了声便匆匆朝殷泽他们跑去，“来了！来了！”

“一转眼你怎么就不见了，”柳含烟也转头向我看来，“人这么多，当心走散了。”

“呵呵，我看着那刺猬精被打得甚是可怜，便去安慰安慰他。”我嘻嘻笑着站到了柳含烟身后。

“妖有什么好可怜的，”柳含烟看了殷泽一眼，嗔怪道，“这丫头就是贪玩！”

殷泽看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去，我见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我们朝前去吧。”殷泽淡淡地说道。柳含烟点点头，紧紧跟上殷泽的脚步。

“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从前头传来。“快快，前面有新店开张，听说老板财大气粗，不但洒糖果还洒铜钱呢！”“真的呀？哎呦，那赶紧去！”“等等我！”......急匆匆的人流朝前涌去，我们被裹挟在人潮中向前走着。

突然“哎呦！”一声惊呼，柳含烟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身子朝侧里倒去，我恰巧站在她身旁，见她要摔倒忙眼疾手快地去扶她。可她被撞的力道太大了，我一个没拉住竟随着她一起歪倒下去。眼见得柳含烟就要摔倒在我身上，只见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边上一拉，我避开了被柳含烟压倒在地的后果随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柳含烟却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殷泽温润醇厚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冲他摇摇头。殷泽松开我，这才去看摔倒的柳含烟。柳含烟已经被莺儿扶起来了，她的手掌被蹭破了点皮，渗出了点点血丝。

“没有大碍吧?”殷泽看了眼柳含烟的手掌微微皱起眉头。

“没，没事......”柳含烟的眼睛泛红红，嗓音有丝哽咽，她委屈地看了殷泽一眼，又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咬住了下唇没再说什么。

“既然你受伤了我们便回去吧。”殷泽顿了顿，从袖子拿出一块素色帕子递给我，“先给你家小姐包扎一下，待会找个大夫瞧一瞧。”

“是，姑爷。”我接过帕子正准备给柳含烟包扎，可她却缩回了手别过脸去，莺儿见状忙上前从我手中拿过帕子，“你毛手毛脚的别再弄疼了小姐，还是我来吧。”柳含烟这才伸出手去，让莺儿给她包扎。

因这小意外大家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便回到马车上。先前来庙会的路上我还听见柳含烟坐在马车里有说有笑地同殷泽说话，虽然殷泽大多以简短的“嗯”、“好”来回应，但她丝毫不介意仍然笑意晏晏。可回去的路上，我只听见马车轮子骨碌骨碌驶过地面的声音马车内却里雅雀无声，心下有些奇怪，用胳膊肘碰碰莺儿悄声问：“莺儿姐姐，怎么小姐他们都不说话了？”

莺儿神情有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末了，她声音闷闷地说：“小姐受伤了当然没了心思，别问了，快走吧！”

回了西院，殷泽吩咐铭书去找个大夫来给柳含烟看看伤势，随后让柳含烟好生休息便回了书房。柳含烟有些失神地看着殷泽离去的背影，渐渐地又红了眼眶。

莺儿看着柳含烟轻轻叹气，她上前扶着柳含烟道：“小姐，回房去吧，傍晚有些起风了，可别着凉生了病。”

“病就病吧，反正也没人在意！”柳含烟带了一丝哭腔说道，那话中颇带着几分哀怨和赌气的意味。

“小姐可不能这样说，姑爷怎会不关心你呢，只不过姑爷是男人，男人性子粗犷总不如女人这般心细的。”

柳含烟没有做声，她黯然地转过身来，见到一直站在身后的我，她目光落在我脸上定定地看了我一会才幽幽出声道：“小伶，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对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柳含烟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点点头：“我是小姐的丫鬟，自然是心向着小姐的，若是谁敢伤害小姐，我一定饶不了他！”

“你......”柳含烟看着我诚挚的眼睛，默然了半晌长叹了口气，“我们回房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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