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概是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我收到了楚叶楠的微信，他突然联系我，竟是约我去学校。

楚：“在吗？”

我：“怎么啦？”

楚：“下午来学校一趟好不好？”

我：“怎么？又去打架啊？”

楚：“【晕】，不是，有个要紧事要跟你当面说。”

我：“什么事？”

楚：“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你故意泼我冷水呢吧，明知道我在家反思呢…”

楚：“少废话，我这几天也请假在家呢，咱可以翻后门进入。”

我：“【ok】”

下午三点多时，我如约出现在了学校的后门。

我们学校后门的那片区域是一个快要进行拆迁重组的地方，已经荒废了许久，所以并没有什么监控。

那天的上海是晴朗酷热的一天，严厉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偏西南方向的上空，校园的大路像是片红薯一样被烘烤着，散发出阵阵炎热感。

过了一会，楚叶楠才穿着那天打架时的那件黑色短袖，迈着飘逸的步伐走来了。

我：“喂，好意思让我在这等你半天吗？”

楚叶楠：“这不来了嘛，诺，给你买的水。”

我：“算你有良心。”

我接过他的水，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随后我们开始翻墙。

学校后院的墙有些破旧，大概2米高的样子，但我就是翻不过去，只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楚叶楠：“怎么？怂啦？”

我：“怂你个大头鬼哟。”

楚叶楠：“翻不过去吗？”

我：“太高了，我之前也没翻过。”

只见他立刻站到墙根，附下身，四肢着地一样地跪在地上。

楚叶楠：“来，踩着我，跳进去。”

我照做了，踩在他的背上，随后够到了墙沿，然后一个大抬腿，一个翻身，轻松一跳，安全落地！

随后他也是轻轻一跳，够到了墙沿，一个飘逸的翻身就进来了。

然后他领我走向了附近的一颗大梧桐树底下。

我仔细一看那树，竟和我梦里的那颗有些像，不同的是，那树虽很明显是一个很久都没有人修剪搭理的“废树”了，虽然高大，绿树成荫，但是在那绿色的枝叶上已布满了风尘，看上去十分落寞。

我们一同坐在树荫底下。

他在树旁打转着，不停地观察着树根。

我：“你干嘛呢？”

楚叶楠：“找东西。”

我：“什么东西？”

楚叶楠：“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昨晚做梦我梦见林奕含了。”

我：“啊？！”

楚叶楠：“很奇怪的一个梦，我梦见自己突然身处一片荒林里，周围都是枯死的树，我当时不知什么原因正跌倒在地上，转头看的时候发现林奕含就在我身后看着我，手里还牵着一头大黑牛，还拿着一把弓箭，然后…”

我：“怎么了？”

楚叶楠：“然后，她就把我上身衣服脱了，从那牛的身上挑出一根脊骨，用那根脊骨把我钉在了一颗大梧桐树上。”

我：“啊！！！”

我不禁后背发凉，几乎恐惧到了极点。

楚叶楠：“现在，就在我左胸心脏这个位置，一直很疼，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一样。”

我吓得说不出话了。

我：“你信不信，我昨晚也做了这样一个梦，不同的是，我梦到的是‘前半部分’，我也梦见我在一个树林里穿梭着，然后看见了林奕含，她穿着一身彝族服装，手里有一把弓箭和一头大黑牛，她在追我，然后我就跑，结果跑倒了，然后我就给吓醒了！”

楚叶楠瞬间脸色煞白。

楚叶楠：“你说，会不会是她在给咱们托梦，暗示咱们些什么事呢？”

我：“不会吧…我只是不小心动手打了她而已，就这么不放过我嘛…但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脸色突然一沉，不太好看了。

这时我才想起来，这事情隐约跟他有关系。

说到楚叶楠，必须得提一个跟他关系很密切的人——他的哥哥楚叶轩。

据他之前跟我讲述的经历以及各种小道消息来看，我大概可以总结出这两个人的关系十分不好，而且主要有两点原因：

1.家庭缘故：楚叶轩比楚叶楠大一岁，但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家里父母就离异了，两个人跟着父亲去了美国生活，父亲在美国大概是忙着做生意，很少顾及兄弟两人，基本上只要一有接触肯定是弟弟楚叶轩得到的宠爱最多，而哥哥相比则显得有些被不闻不问了，于是兄弟俩隐约就有了隔阂。后来他父亲的生意做赔了，就带着他们回国发展，在上海这边找人托关系把他们安顿在了现在的这所私立高中上学。

兄弟俩虽然是同一个家庭出生的，但是性格什么的却是截然不同，他俩长得很像，都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班草，但是楚叶轩更为安静内敛一些，平时就是好好学习的一个好孩子。我见过他几次，跟楚叶楠长得特别像，不同的是，他更高更瘦一些，戴着一副眼镜，典型的学霸气质。而楚叶楠就有些淘了，似乎是他哥的相反面，整体无事生非、打打杀杀，我们学校皆知的“混子”。

兄弟俩平日里在学校里就是见面了打一声招呼，其他时间根本看不到两个人有什么亲昵的互动，看起来十分冷淡。

后来他哥突然开始打架了，总共打了两次，而且每次的对手都是楚叶轩。

我做了楚叶楠对象之后他才告诉我原因：原来是老爸从国外给他进口了一盒巧克力，他吃了几颗之后就放在客厅里忘拿了，第二天发现那盒巧克力全都给吃光了，他就去质问他哥，他哥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他吃的，亲兄弟之间还用打什么招呼。楚叶楠感觉他哥绝对是故意的，于是两个人因为一盒巧克力打了起来，后来老爸回家后处理了起来，关键是老爸一直偏袒着弟弟，把所有错都归咎在哥哥一个人身上，这让楚叶轩十分恼火，从那天起他变得很叛逆，不跟家里人说话，后来自己办理了学校的寄宿，彻底离开了家。兄弟两人这下基本上没什么互动了，只是往后一再学校里碰面，就会打得不可开交。

2.恋爱缘故：楚叶轩虽然跟家里基本断了联系，但还是保持着好好学习的干劲，稳居年级前十的学霸。后来，他结识了高三女生林奕含，那时候的林奕含还不是刀疤脸，相反，她不是一般地漂亮，我刚进这所高中的时候就听说了，她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美女，我见过她两次，那时候的她真可谓是美得不可方物，那女孩有一有乌黑秀丽的长发，皮肤很白，人又水灵，一对黑色的大眼睛十分妩媚，长着柳叶眉，高鼻梁，樱桃小嘴，人又瘦小可爱，真的是明星级别的女孩。但那女孩也不太检点，听说她不务正业，经常是浓妆艳抹地进出校门，经常逃课，还和社会上的一些人鬼混。据说她好像在外面跟很多有钱人有关系。但是具体情况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并不知情，只知道他们确实恋爱了，那时候我们学校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大家都在讨论呢，主要是因为林奕含有天突然不再浓妆艳抹了，反而扎起了马尾，穿起了校服，也不出去鬼混了，每天就是上课专心听课，按时完成作业，突然就变成乖孩子了。周围所有人都很诧异，怎么这人说变就变呢，后来好像是班里有人跟踪她，发现她下了晚自习之后经常去学校后门那个废弃的场地下约会，仔细一看，那人竟是楚叶轩，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很明显是恋爱关系。这下我们才知道，原来这女孩是爱上楚叶轩了，而且决心要改变啊。再到后来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就是那女孩有段时间没来上学，各种请假，再到回来的时候突然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刀疤，那刀疤直接从额头划到下巴，这女孩完全被毁容了，周围人问她怎么回事，她就说不小心被划伤了，去医院治了一段时间，医生说没希望了，就让她回来了。当时所有人都震惊了，要知道，一个绝世美女就这么香消玉损了。她从那之后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经常窝在教室里不想出去，后来再见到她的人都叫她“刀疤脸”。我见过两次她毁容之后的样子，确实蛮吓人的。

从那之后也没听说她和楚叶轩有什么传闻了，再次听说的时候，就是另一件震惊全校的大事了——楚叶轩和黑社会打架，被人砍了右臂，在医院抢救无效后死亡！

没有人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事实确实是楚叶轩已经去世了。貌似这事背后的水还挺深，校方只字不提，也禁止我们议论。我只知道那段时间的楚叶楠像变了个人似的，闷闷不乐，还请了一星期左右的假，那时的他变得沉默寡言，就连我这个跟他最亲密的人也不能得到一丁点内部消息。

我想到这里，才大概清楚为什么这个噩梦跟他有关系，没准林奕含真想跟我们说些什么呢？

随后他接着在树的周围打转，然后突然在一处地方落下了脚步，紧盯着树根，仿佛找到了什么东西。

楚叶楠：“就在这了！”

他直指着树根的那一角，从树枝上掰下了一条很粗的枝干，开始朝那个地方挖掘。

我也赶紧走上前，在一旁观看。

楚叶楠：“你倒是过来帮忙啊。”

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挖。

这东西貌似埋得挺深，我感觉那个地方都被我们挖了有20厘米左右的厚度了，就在我以为他判断错误，底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挖到了什么。

随后他使足力气，狠挖了几下，然后我们看见了一个类似盒装物的东西。

他挽起衣袖，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

我们一同坐在树荫下，观察着那个盒子。

只见他把盒子上的土都拍掉，这才得意看清那个盒子的真容：一个中型的方形木质黑盒，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似乎是家里的老物件。那盒子上面还有把小小的金属锁，但是却没有上锁。

我：“开锁不？”

楚叶楠：“必须开。”

只见他立刻把锁取了下来，打开了那个木盒，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十分诡异的东西：

几只黑红色飞蛾的尸体以及几颗蚕蛹壳，飞蛾的尸体旁还有一小块撕扯下来的蒲团，蒲团下散落着几支小竹签，上面整齐地写着不同的文字，木箱的最底层还有一件叠着的白色T血衫。

我们俩都十分诧异，随后拿出来一个个细细研究。

我拿出了几颗蚕蛹壳，细细端详，发现上面有用朱砂笔写着的某种看不懂的字符。对于这种语言，我们两个都一无所知。

随后他又拿起那些小竹签，总共有四支，我们开始细细查看。

只见那竹签上写得倒是我们能看懂的汉字：

“辛酉年、辛未月、己未日”

“丙寅年、丁丑月、丁丑日”

“丁丑年、己亥月、乙亥日”

“葵未年、壬辰月、辛丑日”

但是，这些文字中的“丑”、“未”、“亥”、“辰”都是倒着写的，而且这四个小竹签的背后都同样地写着细小的看不懂的字符，不同的是，正面写有“葵未年”的小竹签背后的字符写到一半竟之后竟中断了。

我们感到无奈，因为还是看不懂。

楚叶楠随后又把那件白色T恤衫拿了出来，打开一看，只见那T恤里还裹着一个红色的小香囊。

那件T恤上还印有文字“叶轩向阳”。

这一看就知道是楚叶轩的衣服了。

楚叶楠：“我哥的衣服？怎么会在这？”

我：“这是你哥的衣服？”

楚叶楠：“是啊，这是他定制的。在家里的时候我还见过他穿了几次。”

我们继续打开那香囊。

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里面有零零星星的几根短发，像是男生的头发。

我们毫无任何思绪，如坠云雾般不解。

这时我定睛一看，发现有一张已被烧毁了几近一半的相片铺在了木盒底部，只是刚刚在没拿出来那件T血衫之前被其遮挡而压在了下面。

我拿起相片来细细观看，发现这相片是一张双人合照，右边的人已经被烧毁了，而左边的人眼熟的很，那是——孩提时代的楚叶楠！

楚叶楠一把抢过相片，扫了一眼之后，立刻惶恐起来。我能感到一阵恐惧在我们之间蔓延。

楚叶楠：“这是我和我哥哥的合照。”

我：“你哥哥？这是你们小的时候拍的吗？”

楚叶楠：“嗯，小时候爸爸带我和哥哥去美国的游乐园玩耍，给我们拍的合照，我记得很清楚，看，这还是我哥当年戴的手表呢。”

我看着照片里那个被烧去了的人的位置，虽然楚叶轩几乎被烧没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兄弟俩是以勾肩搭背的姿势拍的照片，十分亲近，在楚叶轩肩膀上的那条手臂，确实戴着一块蓝色的表。照片上的楚叶楠笑得很开心。

他将那张照片拿高，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照片上哥哥的位置。

这时我一瞥，发现照片背面貌似还有字。

我：“等等，这照片背后还有字。”

他翻过照片，发现那是一行被马克笔写着的小字：“请把我和叶轩葬在一起。”

下面还附上了一个地址：鬼北路13号。

瞬间，我们感觉整个世界都惊恐到了极点。

这，很明显是在求我们办事。

我：“这…是林奕含的杰作。”

楚叶楠：“是啊，否则她也不会托梦给咱们。”

我：“她就想和你哥葬在一起嘛？？所以才会这么干，那这些奇怪的东西…你哥的衣服，还有你们俩的合照，但是把他烧掉了，这算什么嘛！”

楚叶楠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看起来十分痛苦。

楚叶楠：“都还不清楚，这个地址，有重要线索。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这时，他突然紧捂着左胸口的位置，脸上表现出因疼痛而特有的表情。

我：“又来了？”

楚叶楠：“越来越严重了，感觉就有什么东西往里钉一样，感觉我的心在流血。”

我：“天哪，你不要紧吧？感觉这东西像邪术一样。”

楚叶楠：“没准是吧，没看出来，她林奕含还有两下子！”

我不禁不寒而栗。

我：“那我们怎么办？”

他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

楚叶楠：“照办吧，办不成，那我们就认命吧。呵呵…呵呵呵呵呵。”

瞬间，我觉得这校园不再那么清透自在了，反而这夏日愈浓烈，这世界愈复杂、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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