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笙将手停在半空,她自己走上前,敲了敲门:“您好?有人吗?”
隔了四五秒,门慢慢的打开,“吱呀”的一声,破旧的木门在寂静的村子中响的尖锐。
门只开了小小一个口,那门缝中,一只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正对着他们,卟涣下意识拉住了词笙。
词笙甩开卟涣,轻轻问道:“您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怎么了?”
“……”门缝里的人忽然将门打开,脸色苍白,眼神无力,她颤抖着叹了口气,“这是报应……”
“我们不该给它献祭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词笙看着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女人忽然抬头,看着远处,神色惊慌,她关上了门:“你们走!我不会收留你们!”
词笙扭头就走,高弦跟在她旁边:“去哪?”
“帮我看看哪还有人。”词笙冷声道,高弦认真了起来,指着丛林中,词笙挑眉看着他,“树丛里?”
“不是,那里有个房子,里面是个孩子。”高弦摇摇头,词笙忽然按住了高弦的肩膀,高声道,“回去!有东西上去了!快帮他们!”
词笙推了高弦一把:“赶紧救人!”高弦和阿光看了她几眼,跑了回去,卟涣说死也不走,“卟涣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你小时候不懂你现在也不懂啊!回去救人!”
“你呢?”卟涣吼道,词笙二话没说给了他一巴掌,气的半天没说出话,“你现在知道我重要了,你两年前躲在宿舍里看我戏的时候就没想到?”
词笙不再和他周旋,因为眼眶里有了些泪,她回头走了几步又说道:“我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我死了也不用你救。”
“你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你他妈现在装什么深明大义。”
词笙很快看到了那个隐藏在树林中的小房子,她在门口站了好半天。
她向前走了一步,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阴森的盯着她。
“哈喽,我叫词笙。”词笙大大方方的打了声招呼,小姑娘没有接话,她留着门,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很暗,加上雾气,词笙隐隐约约的只能看见三扇门。
小姑娘端着杯水走向词笙,词笙本要伸出手接住,结果小姑娘当着她的面把水喝了。
词笙清了清嗓子,蹲下来,声音非常轻柔:“你叫什么呀?”
小姑娘冷眼看了她半天,最后说道:“你很像那个女人。”
词笙笑得愈发灿烂:“谁呀?你妈妈?”
小姑娘又喝了口水,离开词笙,来到那扇被关的死死的门边:“那个害我的女人。”
词笙的笑尬在脸上,她放下空中的手,她认为没有必要再和这个小姑娘扯淡了,她走进了房间里。
“豁……”词笙震惊,一排排的全裸娃娃放在架子上,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有的缺胳膊断腿,小姑娘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抱着一只完整的娃娃。
她破旧不堪的公主裙耷拉在地,小姑娘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词笙。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窗户对着海,雾气有些薄了。
“我叫易艾。”她靠在玻璃上,回头看着词笙,词笙也靠在门框上,“你说吧,我听。”
四年前,易艾记得这村子还是很热闹的,到处都是吵闹的声音,人声鼎沸。
易艾每天都在做家务,上山砍柴这种粗活从来都是她干,她的两个弟弟每天在泥坑里都比她活的幸福,从她三岁时她就什么都懂了。
直到九岁她都不知道“家”这个字怎么写。
某天,她遇到了一个男孩。
她从小对男生有一种说不清的恨,所以她故意撞了男生一下,她本来要道歉的,男生却快她一步:“抱歉,撞到你了。”
易艾登时愣在了那里,男孩朝她点点头,背着一个大布包跑了。
易艾盯着地面,忽然男生又大喊一声:“我叫知铭!”
第二天,易艾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上了这条道,她走了很远都没有碰到知铭,于是转身就要上山。
“嘿!”知铭在树上晃着腿,“你在找我?”
他从树上跳下来,易艾红了脸:“没有。”
知铭没有动,可是身子向前了:“嗯?”
“我……我走错了,再见。”易艾推开知铭,一溜小跑的上了山。
她找到埋在树丛中的斧子,一刀一刀的砍下去。
“嘶,就你这力气,你放牛都得被拉着跑。”知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易艾吓得将斧子扔到地上。
知铭拿起斧子,两三下就砍断了,他扶着斧子:“砍多少?”
“七八个吧。”易艾小声说道,需要一个上午干成的事,知铭半个小时就搞定了。
知铭留的是长寸头,因为底子好,这种发型衬得他脸庞更加坚挺。
易艾的头发被简单的盘成了低丸子头,她蹲在那里,看着知铭穿着清爽的短袖短裤,而自己穿着几年都没有变过的破衣服,一件件被洗的发白。
知铭将最后一根柴放进竹篮里,拍了拍手:“你……要现在回去吗?”
易艾摇了摇头:“今天完成的早,可以待一会儿。”
知铭笑了起来,易艾看着他的牙齿不免心生羡慕。
又白又好看,笑起来好可爱。
知铭蹲在她面前,折了一根狗尾巴草:“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易艾。”知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一下。”
易艾盯着那纸和笔,摇了摇头:“我不会。”
知铭也愣了一下:“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易艾很是奇怪:“为什么总是和我说对不起?”
知铭挠了挠头:“就是……对不起嘛。”
易艾“噗嗤”一声笑了,知铭也跟着露出了笑,两个孩子蹲在草丛里,白云从天边游来,来到他们头顶。
此后很长时间,两个人每天都来这里见面,知铭替易艾砍了柴火,然后教她识字读书。
有次,两个人在闲聊:“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故意的。”知铭笑着看着易艾。
易艾局促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你怎么知道?”
“你还是我第一个看到的除了我妈和妹妹的女孩。”知铭嘴里咬着从柳树上顺下来的叶子,“你还真不一样。”
“你那天为什么背书包啊?”易艾问他,“上学呗,可无聊了。”
“上学?”知铭点了点头,“没有一个女孩子,期间就是教你这教你那的……就和咱们一样。”
“那多好啊。”易艾双手托着下巴,羡慕的看着他,“我要是是个男孩就好了。”
知铭把柳叶吐掉,露出小白牙,说了易艾这辈子都记得的话:“不行,你要是男孩,我怎么娶你呢?”
我怎么娶你呢?
易艾也是昨天才明白“娶”的意思,因为她大姐结婚了。
大姐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流泪:“大姐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和他们闹,他们会打死你的,懂吗?”
“大姐结婚了,大姐再也不回来了。”这是对她的最后一句话。
晚上,易艾偷偷溜了出来,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知铭:“你为什么不上学?”
“陪你啊。”知铭看着天上的星星,易艾又说,“陪我干什么?”
知铭笑着趴起来:“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就是想陪你。”
“明天是河神的献祭,走吗?”知铭说道,“我爹还给我带回来一个好东西。”
“电视里都说要反封建迷信,这算封建迷信吧?”易艾揉着眼睛,糯糯的说道。
“算啊,还是我妹妹呢。”知铭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从来没有哪个男孩被献祭给河神的。”
“知铭。”冷不丁的,易艾叫了声他的名字,两人对视,“你真特别。”
“哪里特别了?”
“你还是第一个说,为什么男孩不献祭给河神的。”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都是人,为什么要给一个怪物?还必须是女孩子?”
知铭又说:“等我们结婚了,我们就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呆着这个村子里了。”
过了一年,妈妈给易艾一个蝴蝶发夹:“小易,给你放半个月的假。”
易艾受宠若惊,带着发夹就跑到了河边柳树下:“我妈好奇怪,给了我一个发夹,还说给我放半个月的假。”
知铭本来正在捣鼓他的mp3,听到这里,他丢下手中一切:“家里有没有你的东西?”
易艾吓了一跳,摇摇头,知铭拉住她的手就跑:“去哪儿啊?”
“跑,不要回头,我们跑。”
“哎铭铭,去……来人啊!!!河童要跑了!!!快来人啊!!!”一位大妈大声高喊,很快两个孩子的后面有了一大帮人。
知铭见前面有一间屋子,想都没想就跑了进去:“安夏姐姐!!”
安夏从厨房跑出来,见知铭拉着一个女孩上气不接下气,立刻跨下了脸,走了出去,
“小夏,河……河童!那是河童!”有人指着屋子里,安夏将手中的锅铲扔了出去,“怎么?想闯进去?”
人们骂骂咧咧了半天,安夏又将砍柴刀拿了起来:“说话不好使了是吧?又想死人了是吧?”
“你……你别以为你牛逼!还不就是个婊……”刀立刻插在了他的脚下,男人吓得魂飞魄散,一群人呼啦啦的跑了。
安夏将刀拿回来,摸了摸易艾的头:“要跑啊?”
“吃饭吧。”安夏把碗筷摆在餐桌上,易艾站在那里没有动,知铭握住她的手,“为什么是我……”
很小很小的声音,他听见了:“不,你不会死,我有办法。”
易艾全身都在颤抖:“跑吗?”
安夏从厨房出来:“不用哦,我有办法。”
安夏拍了拍她的椅子:“好啦,来吃饭吧,他们来不了的。”
傍晚,知铭将手中的mp3塞给易艾,替她打开了音乐:“去海边等我,歌词里有咱俩名字哦,我一会儿过去,记得告诉我。”
易艾没有什么心情,她听着里面的歌词。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终将青春还给了她,
连同指尖弹出的盛夏,
心之所动就随缘去吧,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以爱……之名……知铭!我知道啦!”
“知……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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