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言灵医师

  我在承影的基地里住了下来，他们在中心城有一栋七层的小楼。

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干净完整的房子：床不是破木板，门有锁还不漏风，有窗户，有桌椅，有衣柜和台灯，甚至有独立卫浴，没有腐臭味，这无疑是我十八年来住过最好的地方，唯一问题是隔壁住着海恩。

在这里的前三天很平静，我一直在宿舍的这层楼里，那个很讨厌我的红袍子壮汉威尔斯一直盯着我，但我很安分，他也没来找我的麻烦。

从沙漠地带回到中心城，威尔斯还是穿着麻袋一样的罩袍，我感到奇怪。这个疑惑一直到我无意间发现威尔斯其实是两个人才得到解释。

那个两米高的壮汉是两个个体，上下两个，身高一米左右的侏儒。

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见了我，一个立刻跳到另一个肩膀上，套上麻袋，又变成了一个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承影的每个人都挺奇怪。

海恩对着每个人都是贱兮兮的，但似乎只有川芜会真的揍他。

威尔斯会努力维护海恩，小维则会撺掇川芜削海恩。

没有人特意注意我，似乎真的把我当做平常的伙伴。我沉默寡言，并不加入他们的对话，只在有人问话的时候回答两句。

这里难道只有他们几个吗？在我印象里，承影不算是个大组织，但至少也有十几个人。

至少，承影很出名的队长薛承影和被称为“西北修罗”的乙茗我都没有见到，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痕迹。没有房间标志，没有办公室，最重要的是，没有听任何一个人提到过。

这正常吗？

我突然想到海恩一直以来说的“我们需要人”，以及他无意间说到的“有些事故”。

我心里有些隐隐的猜测，承影的中坚力量也许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如果连单兵实力排行前10的西北修罗都没法解决的事情，我一个普通的猎手，能做些什么？起码单论武力，那个川芜可以甩我几条街。

而到目前为止，海恩虽然对我的基因和能力有很浓厚的兴趣，但似乎并没有想要分解我的意思。

承影非要我加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更加搞不明白了。

一直到第四天，海恩叫住了我。

“阳阳，今天要配合医生做一个身体检查哦~放心啦，只是用来评估你的身体能力水平的~”

“不要叫我阳阳。”我应了一声。

这倒是应该的流程，当前混种人太多，每个人的基因、融合水平和表现型都不同，每一个组织都会给新成员做一些评估，包括毒药耐受度，疼痛感知，基因分析之类的。

我跟着海恩到了三楼，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海恩说的医生一直在这栋办公楼里？我竟然毫无察觉。看来这个医生不可小觑。

“当当当~”海恩站在一个房间门口，手指没挨着门，嘴里却发出敲门的声音。

这是什么暗号吗？

门从里面开了。

海恩哈哈一笑，“来来来，阳阳快来，这位是西柚。”

检查室里面放着不少仪器，中间有两张形状不同的床，周边围着一圈桌子和药品。

最里面还有一张只露出一角的检查床，床边有个穿高领白大褂的背影，齐腰长发已经花白，她转过身来，白大褂的大领子把她的下半张脸全遮住了。

我原本猜测她的年纪很大，但她有一双很年轻的眼睛。

“西柚宝贝，这是阳阳~”海恩把我往前送了两步。

“你好，曲无阳。”我带着手套和西柚握了手，西柚用力的晃了晃我的手，道，“一见喜。”

我有点没听明白，什么东西？是中洲话么？

“她说很高兴认识你。”突然从西柚身后的空挡处坐起来个半裸的男人，大概二十岁，有一只蓝眼睛，胸前缠着绷带，腰上还挂着一把刀。

“啊~西柚是言灵师哦，听过吗？就是说话就会成真的那种言灵师哦！”海恩又开始作妖，在检查室里面上蹿下跳，“所以平时会用一些药物或者生活用品的名字来代替自己的话，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帮你翻译~”

我只听了“言灵师”三个字，对面那个男人让我感到头皮发麻。

他靠在检查床边，侧着头睨视我，表情很寡淡，高高在上，似乎不食人间烟火，有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屑。

我不喜欢这个人，很不喜欢，他对我有种鄙夷的轻视，像极了那个男人把我带出地下城时的眼神。

“独活，当归。”西柚看了一眼那个人，那个人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尽力。”

我注意到海恩在偷偷的笑，我看了他一眼，他小小声的告诉我，“西柚说黎绪活该没人理，让他赶紧滚回去。”

“你确定？”我有些不相信海恩。

“废话！我能骗你吗！”海恩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

卧槽，我真服了这混账，动不动就动手动脚。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走。”海恩神秘兮兮的笑起来，我看着他笑就觉得脖子隐隐作痛，感觉他有什么阴谋。

“君迁，双花。”西柚拍了拍黎绪，向我招了招手。

我乖乖躺在检查床上，海恩给我系好一些不知道干什么的束缚带，坐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西柚给我打了一针蓝色的药，是基因激活剂，可以在短时间内激活基因活度。

“苍耳。”西柚道。

“她要测你恢复速度和疼痛感知，从耳朵开始，你回复能力很强，可以断肢再生，她要割掉你的耳朵记录恢复时间。”黎绪面无表情得看着我。

我大惊失色，什么地方测试恢复速度是要割耳朵的！

“不是，你听我说！”

“割耳。”

我的反驳被西柚的一句话断成惨叫，双耳立刻传来被生生割掉的剧痛，我甚至能感受到空间的波纹，这是，言灵术！

我的耳朵掉在地上，“啪嗒”的声音没了耳廓照样能听见。

我看见海恩在老远的地方掐着表计时，西柚聚精会神地盯着我耳廓的断裂面。

我的耳朵很快止住痛，海恩报时道，“87秒止血。”

“123秒出现明显肉芽。”

“4分20秒耳软骨开始再生。”

“15分6秒耳软骨再生完毕。”

“18分46秒完全恢复。”

十九分钟时间，西柚一直盯着我看，好不容易长完了耳朵，她突然说，“刀伤木。”

“她说接下来要砍你腿上的硬骨组织，砍个不要紧的腓骨。”黎绪看起来是充当了翻译官。

我头上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这是什么变态！砍残我又看着我长好，然后继续！

“断——”西柚还没说完，就被黎绪一把摁住嘴。

“少用点，我来吧。”黎绪抽出腰间刀把我的整个右腿剁了下来。

我嚎的破音，鲜血喷涌而出，飞溅了黎绪一脸，西柚一点都没淋到。

海恩啧啧称奇着计数，“219秒止血。”

“6分钟开始愈合。”

“18分软骨开始骨化。”

“32分生长了6厘米。”

我被束缚在检查床上除了脖子哪都动不了，痛的想死，满头冷汗，牙都快咬碎了。

“35分，生长似乎停止了，没有什么明显变化诶。”海恩凑上来仔细盯着我腿的断面，“果然还是有限制的嘛。”

我能感觉到我的右腿已经生长到大腿的一半左右位置，整个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完全虚脱地挂在检查床上。

海恩转身端着一壶茶慢悠悠地走过来，递给黎绪一杯，笑嘻嘻地问西柚，“来一杯吗？该歇会儿啦！”

海恩，是我一定要杀的第二个人！

西柚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已经意识恍惚，像是空腹跑了十公里一样头昏眼花。

西柚把手伸进我已经握不住的拳头里，反握住我的手，向黎绪偏了偏头。

黎绪顺手从桌子上取了个安瓿瓶扔过来。

海恩接住安瓿瓶，直接掰开，拍了拍我的脸，“呐，张嘴，啊——”

“不要碰我脸……”我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差点没被海恩呛死，安瓿瓶里的液体又甜又咸还酸乎乎的，大概是葡萄糖和无机盐之类的营养液。

“莲子。”西柚捏了捏我的手，对我眨了眨眼。

“果然又开始生长了。”海恩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感叹，“你到底是什么混种啊，蝾螈之类的没这么快，一条腿至少也得三四个月吧。你的细胞再生速度也太快了，每分钟都在分裂。可惜物种实在太多，也没法直接比对。”

我没心情回答海恩的话，我确实能够很快再生，但是每次恢复都伴随着剧痛，可能是神经系统的过度敏感，总之只要在恢复，我就会有痛觉。尤其是在他们给我注射激活剂之后，我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被砸开。

“142分钟，完全恢复。”海恩又给我灌了一瓶子营养液。

那个黎绪一直冷冷地看着我们，突然开口道，“比P30快两倍。”

西柚给我解开束缚带，我从检查床上跌下来，浑身被冷汗浸透。

P30？那是什么东西？听黎绪的话似乎是一种药剂，或者……一个人？

我已经脱力，眼前一片空白，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

承影的激活剂似乎是特别加强的类型，榨干了我所有力气，让我的恢复能力在几小时里达到巅峰。

“当归。”西柚取了几片药包在纸里给我，“人参！”

我大概明白了她意思，让我回去补补。

我回到房间狠狠地睡了一觉，隔了一天又被拉走做抗毒性实验。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我每天都在极限边缘徘徊，终于把所有“检查项目”都做完了。

我愿意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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