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递了些纸巾给他。“这就已经很诡异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倒是真的想帮他,“你想不想见一见你二哥?”
“你说什么?!”他蓦地抬起头,满脸讶异。
我回头注视着他,他红红的眼中有一个小小的我,此时渐渐露出了一抹浅笑。
……
“王却逸!你是在干嘛?!”刚落地,耳畔就传来晨夕的怒吼。
嗐!忘了晨夕在家里了。亡心殿二楼差不多是我和他公用的“办公地点”了。
“你们俩……”晨夕风风火火地奔过来,视线往下,又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拉着陈致新的手,准确点说,是十指紧扣。
“呃……你、你好?”陈致新四处张望着,又对着晨夕尴尬地笑笑,晨夕看了他一眼,没回应他,只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刚松开手,晨夕就拉着我,背向陈致新,走了几步,点着我的脑门心儿,又压低了声音:“王却逸!你是不是想不开了想过情劫?!你是不是嫌自己情劫来得太晚了?!你是不是巴不得自己被情劫给劫得魂飞魄散啊?!你就不能自己掂量掂量,你这区区五百年的道行,能不能扛得住啊……”
这一连串的“夺命”问题,压弯了我的腰,震得我脑袋嗡嗡的。
“真不是啊……”我好容易拣了个晨夕说话的间隙,插话否认,“陈致新他是凡人啊,我带他来亡心殿,怕他的魂魄在来的路上被阴气冲散,这才拉住了他。”
“真是这样?”晨夕收了点我脑门的手,将信将疑。
“我堂堂一亡心殿殿主,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直起了腰板儿,“再说了,情劫这种事,哪儿能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的啊?我就不信这么巧,我随便寻摸个人,他就是我的情劫了?再再说了,他,”我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他只是个比别人都倒霉的凡人而已……”
“那你带他来这里……”晨夕一手插了腰,一手拍着我,又警惕地看看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不知道这事儿是说大可大啊?”
“再大能比孟婆汤的事情大?再说了,我只是带他来见见自己刚过世没多久的兄长。你不知道,这事儿还真属于我们职责范围……”我说着,用胳膊肘戳了戳晨夕,“尤其是你,这事儿属于你的职责范围啊……”
“怎么就是我的了……”
眼看晨夕着急了,我赶忙朝陈致新努努嘴,道:“他哥的魂魄,是不完整的……”
晨夕回头看了一眼陈致新。陈致新在后头咧着嘴笑笑,晨夕也换了个假模假式的微笑,朝他点点头。
随即,晨夕掐了指,“他哥哥……是叫陈致德……”说着,又转过来掐指算了一算:“咦?还真是不完整的……”
晨夕是三泉使者,凡是从黄泉、青泉、赤泉路上走过的魂魄,就没有他算不到、摸不清的,只需随便算一算,便可知神魂是否完整。
“那魂魄去哪儿了呢?黑白无常拘魂的时候,就没发现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这不是回来、正要帮你调查清楚吗?”我刻意加重了“帮你”二字。
“嘶——”晨夕摸着下巴开始分析:“按理说,要是新亡的魂魄破碎,黑白无常拘魂的时候,就会立即找到,并捉拿回来。新魂力量微弱,根本就逃不脱黑白无常的勾魂锁……所以……”
“所以,一般情况下,被黑白无常捉拿的魂魄,没有不完整的。并且——”我接过晨夕的话头,和他一起分析,“如果不完整,黑白无常必会上报给十殿阎罗,那么这个鬼魂,就需要押后再审,是决不可能走到奈何桥上的……”
“没错儿。”晨夕点点头,又道:“如果是进了地府、过了陈冤殿才丢的魂,那么……”
“那么尊贵的三泉使者大人——您!不可能不知道!”
“咱俩这关系,你不用拍马屁……”晨夕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笑开了花儿,“说正事儿……没听说这段时间有押后再审的鬼魂,而此时的魂魄,又的的确确是不完整的,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我对上晨夕充满期待的目光,缓缓点头,道:“既然魂魄不可能是在地府丢的,那么只有可能是在人间丢的,并且……”
“并且,丢的那一缕魂魄,微乎其微,不仔细看掐算根本发现不了,所以黑白无常也没有察觉……”
“那么丢的魂魄去哪儿了呢?新魂也不可能自己裂开吧?那是谁造成的呢?”这个问题我自己一个人想就没想明白。
“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正经人要魂魄干嘛?”晨夕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地府可以容留魂魄的,只有三个地方:陈冤殿、永生殿和三生殿。
其中,三生殿的魂魄本身就是不完整的。这里只留存保有人们当世与前两世记忆的心魂,并且不会容留多久,一部分心魂就要运过来熬制孟婆汤;
而永生殿后方的炼狱倒是会有完整的魂魄,但此处,是用来关押罪鬼的,这些完整的魂魄不多时就会在孽火焚烧中灰飞烟灭。有尊使大人坐镇,从古至今,炼狱从未出现走丢魂魄的纰漏;
至于陈冤殿收容魂魄的明房,这一处容留的魂魄最少,因为没多久,阎罗审讯完了,牛头马面会赶着它们去三生殿,结了心魂好投胎。
“这件事儿还是得汇报上去啊……”我隐隐觉得这些事情不简单。
晨夕点点头,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陈致新打断了。
“呃不好意思啊……”陈致新哈着腰,扯了个笑脸出来:“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你们是在说我二哥吗?是……是我二哥的魂魄……不完整?”
话说到最后,陈致新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这就去告诉阎罗、鬼帝,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所有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们都会知晓此事。到时候大家帮着找一下。”说着,晨夕看了陈致新一眼,又对我说,“你和他解释吧!我等会儿下楼,会转告柳大姐,去把奈何桥上那厮带过来……”
话音刚落,柳大姐恰好走了上来,边走边闻着什么,嘴里嘟囔着:“我是闻见人味儿了啊……这怎么……殿主!殿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别闻了,就是这个人味儿!”我拉了拉陈致新,示意他坐到桌子边去,“你先坐会儿。”
“殿主,晨夕大人,这……”
“我有分寸。”我又拉了一把柳大姐,催着晨夕快走,“柳大姐,麻烦你现在去趟奈何桥,有个人需要你把他请过来……”
……
晨夕虽然平常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可真碰上事儿了,这效率还挺快的。
真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全地府上上下下都接到了三泉使者的指令:有鬼魂逃脱,所有鬼差,如遇游魂,不问事由,一律捉拿。
和晨夕太熟了,都忘了他这个三泉使者大人还有这么大的权力。
这件事让全地府都知道,也是为了起一些震慑作用。
就像晨夕说的那样,那一缕魂魄,一看就是人为剥落的。这事儿多半是有人修行,一时走错了路。同是修行人,他也不想赶尽杀绝,现在放出消息去,这么多鬼差都在注意这件事,希望那人早日送回鬼魂,走回正道。
而柳大姐带过来的陈致德,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眼神失焦。我们几个围着他,还是晨夕先看出来,他少了一半的灵慧之魄。
山青眨巴着眼,仔仔细细看了看陈致德:“欸!不对啊!我记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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