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便坐……”陈致新刚进屋,就看到我坐在了沙发上,连忙小跑着过来收拾茶几上的东西。
而我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上面——茶几上都是些各种各样的资料报告什么的。
慌乱之下,几张印着图片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从他手中那一摞资料中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我脚边。
我先他一步拾起。这是对他哥哥出的那场车祸,肇事方的调查。
“……肇事车辆情况……刹车……道路状况……尸检未见酒精……你怀疑你哥哥的死不是意外?”我读着纸上的一些文字,抬了头问他。
他立即俯下身来,想从我手中抽出这几张纸,可我捏紧了没松手。他看着我,不发一言。
借着窗外的月色,我凝眸注视着这双眼,可却怎么也读不懂其中的情绪,只是觉得,他眉尾的那颗痣,格外扎我的眼。
“……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这句话,不受我的控制。
话一出口,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从他眼睛里流了出来,似乎也不受他的控制。
同样不受控制的,还有我心房隐隐的钝痛
我暗自活动了一下隐在阴影中的左手指尖——呼!幸好,我的法力还在,那妖孽的灵丹,确实管用。
“什么?!”陈致新微微皱起眉来,“你们女鬼搭讪也用这么低级的话术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谁要搭讪你!
“你哭什么?”我见他还没有察觉自己流泪了,便开口提醒他。
“谁哭……欸?我这是……”陈致新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否认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身侧的沙发陷了下去,他坐到了我旁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忽然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也要死了?是……也要出什么意外了吧?”陈致新长叹了一口气,语调中尽是颓唐。
嗯?这个凡人还能预知生死吗?
“你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叫我跟着你?”合着你拿我当勾魂的黑白无常了。
“难道不是吗?我们这可是第三次见面了啊。”
“第三次?”第一回是带着山青到他家狗屋喂孟婆汤,第二次是那天在鱼山上,算起来,今天这回,的确是第三次了。看来,晨夕和妖王施的法,都不能消除他的记忆。这也太奇怪了。难道他真的天赋异禀?
我抬手一挥,点亮了客厅的灯,惊得陈致新跌下了沙发。
看他这样子,不就是平平无奇吗?
“你连妖王都见过了,还害怕我呀?”
“妖……妖王?”
“就是那天鱼山上那个,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的那一个。”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眼看着墙上那座挂钟。
“……所以,我的确是快死了。是不是?!”他忽地从地上爬起,坐到沙发上,手快速地伸过来,居然能拉住我的手腕!
他能看见我,还能触碰到我?!那……那这还是人吗?
“你说话啊!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我一时愣了神,竟被他扯住胳膊来回晃。
“停停停!能别晃了吗?!我是孟婆,不抢黑白无常的活儿!”
“孟婆?”他半张着嘴,一脸迷惑。
还海归呢,这也不知道啊?看来还得我解释一下。
“我是孟婆,地府亡心殿现任殿主!不能理解是吧?孟婆就是……”
“不是……我理解……我知道孟婆是什么。”说着,他抽走了我手里的纸,低头收拾起那些资料来,“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这我可得说清楚了!不是我跟着你,是我带着我手下来出公差,我们是正好遇上的!”
他整理的那堆资料中,居然还有些与登山失踪有关的的。
看样子,他对哥哥的死亡原因有异议,还一直在寻找失踪的父母。
“出公差?你们还要出公差?什么公差?”他回头看了看我。
“地府也是正规机构好吗?至于是什么公差呢……那当然不是你们这种凡人能知道的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上的资料已经拾掇好了,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眼里却还泛着泪花。
“那个……孟小姐啊……”
“我姓王。”谁规定孟婆一定要姓孟的啊?
“噢,王小姐。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也行吧。”我点点头。
不一会儿,他端着两杯水走了回来。神色与常人无异,只是眼中还有泪光。
“不好意思啊。自从家里张阿姨和我哥一起在那场事故中去世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又有很多事情,我也就没再请阿姨了……招待不周……”
“您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我抿了口人间的茶水,“啧……晨夕说得没错儿,这人间的茶水,味道的确不怎么样。”
“呵呵……”他尴尬地笑笑,又问:“你……你真是孟婆啊?”
“骗你这一介凡人对本殿主有什么好处?”
“好像也是……”他紧锁眉头,点点头。这模样,似乎有什么问题想问,但却不好开口。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斜躺着,望着他,这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他左眉尾的痣,“毕竟我们也遇到那么多次,也还算是有缘分……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
也许是我最后一句话打动到他了吧,他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擦着缓缓涌出的眼泪,一边将所有的事情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唉——凡人啊,总是这么弱小又无助——要不然我怎么想着升天仙呢?)……
陈致新,他还有个哥哥,叫陈致德。两年前结的婚,嫂子是去年底怀的孕。
全家五口人感情一向很好,虽然哥哥结婚后,一直和嫂嫂生活在市区,不过后来嫂嫂怀孕之后,为养胎,便和父母共同居住在这栋别墅里。
而陈致新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留学,学的是动画设计。
今年年初,得知父母双双失踪的消息之时,他便请假回国了。
回国后,根据他哥哥陈致德所说,今年初,十五元宵的前一天晚上,正吃着晚饭呢,他父母突然间接到一个电话,当下就决定去临市的郊外登山,便连夜驱车前往。
后来,给陈致德发了平安抵达的短信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鱼州市和隔壁的遇泽市很近,就隔着一个乾阳湖而已。
遇泽市背靠着鹤啸山脉,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峰大多数都没有修登山路,吸引了众多登山爱好者。
报警之后,花了大量的警力物力搜山过,陈家也请登山队搜寻过,但仍然一无所获,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正月十四晚饭时候的那通电话,去相关部门调取通话记录时,竟然发现,在那个时间段里,并没有任何通话记录。
起先猜测父母是否遭到了绑架,可时至今日,已经四五个月了,依然没有任何勒索信出现。
“那后来,你哥陈致德有没有提过,你爸妈去临市登山的理由呢?”我站在那座挂钟下,看着已经停滞不动的钟摆,问道。
“没有。我哥他也问了,但是爸妈什么都没说。只说,他们是要和朋友一起去登山,但也没有提是哪些朋友。”陈致新回答说,“我爸妈他们来往的朋友我们都认识,事后,我们也都联系过,警方也调查过,但是他们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你父母,得有六十岁了吧?”我踱步到那幅全家福照片旁,闭了眼,伸出手抵在陈爸与陈妈的照片上——我想知道他们是否还在世。
可脑海中却是一片漆黑。
怎么会?这家人难道不是凡人吗?我怎么还会看不到?
我迅速将手移到陈致德和他老婆那儿……眼前立马出现了他老婆,正躺在医院病床上;而陈致德,他正在奈何桥上……
等等!奈何桥上的陈致德,魂魄是不完整的!
亡心殿传说——孟婆工作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