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尊使

“只是让你们去说一声，哪里就这么可怕了啊？”我看着摇头摇得飞快的晨夕和泠然，真是无可奈何。

也难怪。炼狱尊使的脾气极差，法力也最高。五百年前的那场争斗，与他也不无关系。一个甩甩手就能闹得地府天翻地覆的人，大家敬而远之躲着走，也正常。

不过，我在这位尊使面前可是有一点点小人情，他应该会给我一点儿薄面……吧？

“炼狱尊使是谁？晨夕大人和泠然大人不想去，那我去请吧殿主！”何山青看着反应强烈的晨夕泠然，自告奋勇地举手。

晨夕看着他，摇摇头，又和泠然交换了个眼神，“唉——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泠然扁扁嘴，无比认同。

这让我如何答应你呢山青？万一你去了回不来，那我亡心殿岂不是又少了个人手？

“怎、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山青看着已经闭麦不语的晨夕和泠然。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去了吧。那你们把我弄过去总行吧？你们就在外头守着，我自己去找他吧。这样总行吧？”我挣扎着，准备坐起身。

晨夕捏着下巴，和泠然站在原地不动，交换着眼神，却仍旧犹豫着。

“不是吧大哥大姐？我这……”我指了指自己已经透明的双脚，“我这看样子，肯定是没办法自己恢复的啊……”

“你们快点儿考虑行吗？五百年前伤得那么重，他不也给我救回来了吗？这次……这点儿小伤，尊使大人还不是扇一下扇子就给我治回来了啊……”

我现在法力都还没恢复，要不然我就自己结印过去了，哪里至于在这儿和他们啰嗦啊。

“我们不是担心尊使治不好，我们是担心……”泠然坐到我旁边来，“我们是担心你去了回不来……”

“就是啊。”晨夕也在一边附和，“他近来脾气愈发古怪了，万一你去的时候他心情不好……你何苦要触这个眉头呢？”

“要我说，不然咱们就去找五方鬼帝吧？或者后土娘娘……”泠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晨夕给否决了。

“后土娘娘绝对不行！她讲经那儿鬼多口杂的……孟婆汤出问题这事儿鬼帝他们知道了，顶多是罚你戴罪补救。可是，要是整个地府知道了，谁能保住你？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干下去？哦，到时候也是把你送去炼狱尊使那儿……”晨夕嘟着嘴，开始各种分析。

那按照他说的，何止是我啊。孟婆汤有问题这事儿可大可小。目前还差着一百多个鬼魂没喝孟婆汤呢。要是补救之后，我自己去阎罗那儿坦白，顶多是小惩大诫；要是没救完就被阴司众鬼知道了，那别说升仙了，我这儿孟婆的编制都保不住，还要连带着退忧和山青一起，被扔进炼狱的孽火之中。

光是想想我就吓出来一身冷汗了。

我连忙摇头拒绝，“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还不如直接去炼狱尊使那儿，他才不会这么大嘴巴把这事儿到处宣扬呢！”

“二位大人，目前只有这一个方法了。还请二位大人听殿主的吧。”退忧急忙跪了下来。

她明白利害。我早前就告诉过这俩新鬼：我有错，他俩作为我的下手，也是摘不干净的，甚至都会是与我同罪。

山青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要是这俩新来的有法力了，我就直接让他俩送我去了。唉，可惜啊，可惜他们还太年轻。

“也行。那我给你一艘船吧！”晨夕和泠然对视了一眼，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引魂杖，惹得山青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他，也想不通这长长的拐杖到底是怎么放进晨夕怀里的。

晨夕举着拐杖，结着法印，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我送到了炼狱的永生殿外头。

他和泠然刚落地，就赶紧向后退了十几步，留我我一个人，坐在他变出来的那艘小船里。

至于吗你俩？没必要这么害怕尊使吧？虽然他确实脾气坏。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想转过身去，身下的小船也很听话，我脑子里刚想完，它就已经载着我朝永生殿走去。

“永生殿”，这个殿名太讽刺了。来这儿炼狱受刑的鬼魂，基本上是奔着灰飞烟灭去了，他们也只能看一次“永生殿”这几个字，再没机会见第二次了。

近来总是有流言，说是尊使的心情这段时间特别特别不好，就连五方鬼帝后土娘娘召集阴司大官们开会，都不敢强制性要求他去，只是派了只青鸟飞过来传信。结果那只青鸟，也没再出现过……炼狱尊使大人最近的心情，可见一斑了。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流言，可我刚进了大厅，就明白了——流言……大约可能也许恐怕是真的。

永生殿很亮堂，亮堂得不像任何一个地府机构。大殿正中央摆着个硕大的、乌漆麻黑的棺材，和大殿的主色调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棺材上头龙飞凤舞地画着许多金色的符咒——据说是上古时期的咒语——至于是用来镇压谁、或是用来辅助谁，都不得而知。我也一直不知道这是啥。

当然，我也根本就不想知道。五百年前那场斗法，教会了我：知道太多的鬼，总是没有啥好下场的。

大殿空无一人，哦不，是空无一鬼。墙角爬满了葱郁的爬山虎。这种爬山虎和人世间的大不相同——它会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香气浓郁。

炼狱尊使一向是独来独往，他没有任何助手（当然，如果我像他老人家这么有能力，我也不需要助手好吗？！），他也不喜欢他的府衙有任何的人声、人气——我总觉得，这殿里，尽管色调明亮，却是无尽的孤独与寂静。很难想象，他总是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就我所知，自那场斗法结束后，他就几乎再没走出过这里。

他是炼狱的尊使，他守着那些作恶多端的厉鬼和罪大恶极的妖魔。可厉鬼妖魔在孽火里煎熬，对于守着的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煎熬呢。

我忽然想起，他也曾有过一个助手的……

“你又犯事了？”一道带着些敌意与凛冽的声音响起，吓得我停止了“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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