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总会翻到六月,蝉鸣总会响起,街上也会都是绿到发黑的树木,长袖也终于换成了短袖,教室的风扇也在某个时候开始转了起来,桌上的东西开始一点点减少,老师看学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欣慰与担心。
高三要毕业了。
毕业那天是6.1日,时隔六年,重新短暂加入了有儿童节的队伍。学校在操场的跑道上铺了红毯,在终点摆了一个长方体的障碍物,跑过那个,就是鲤鱼跃龙门。陆温穿着难得找出来的衬衫走在人群中间,红毯的尽头是高三的老师,有人过去拥抱然后满心欢喜跳过障碍物,有人在拥抱后就泣不成声。陆温的性格显然是前者。
走完红毯就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校领导的讲话。整个过程陆温都没有过分强烈的感觉。毕业典礼结束的时间是上午10点,大家是陆陆续续拎着自己的凳子回到班里的,没有班主任,自行解散,也自然就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班级。陆温不着急,慢慢吞吞和安子两个人留在了最后。
有些“再见”只有说一次地机会,两个人看着班里一点一点清空,桌上成堆的卷子消失了,桌仓里没吃完的早餐袋子消失了,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消失了,风扇在转完这个暑期的最后一圈,被陆温拉了线,率先开始了三个月的假期。大概是陆温反射弧过分的长,人走了,楼里安静地像是这个学期的开始,高三要补课,诺大的校园里只有一个年级,关门的瞬间,他居然有些想哭。
安子呆在他旁边,没做声,却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出校门。在安子的强烈要求下,两人破天荒地打了车准备回家,书、卷子什么杂物实在太多。
出租车停在进陆温家院子前的巷子外,“好好考试!”陆温吃力地把三袋书挂在胳膊上,低头给安子说。
“你也是!学霸考试加油!”安子拍了拍陆温的肩,“加油考完,球场等你!”
“好!”陆温关上门,晃了晃胳膊示意再见。
接下来的几天与其说是在家自习,陆温更像是在家调整心态,调整睡眠,但也不会过分地提前睡,或者晚点睡。按照考试的时间醒来,让自己在考试时间保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这几日都睡得很安稳。
6月6日陆温一个人去考场踩点,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就戴着耳机一个人离开。周围大多都是父母陪同的考生,很少看到有人很焦虑,大多都带着一种再过几天就解放的期待。
陆温居然开始想念班主任的絮絮叨叨,想念45个人一起埋头苦干的日子,他或许是真的反射弧太长,这种将他淹没的孤独感居然是毕业已经几天后才开始强烈。不过陆温是陆温,考试前期是不会让自己过分沉溺于那种难受当中的。
如往常的一天,陆温吃了晚饭,在院子里站着吹风,看太阳一点点落下,天色从红一点点变成蓝色。
夜里11点,陆温躺在了床上。
大约是上天真的很心疼这些读了12年书的孩子,高考的两天依然像往年一样,淅淅沥沥下了两天的雨,降了夏日的燥热。
最后一门外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学生双手离开桌面,起立,监考老师有序收起试卷。大概所有人不管考得好不好,脸上多少都浮现了如负释重,门外等待的家长有些焦急,似乎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校门就能看到自己。保安拿着喇叭一直喊:“让学生先出来,家长让一让。”,学校外的餐厅已然有父母点好一桌好菜,等待孩子归来。
一片混乱当中,陆温看到了校门口马路对面穿着红色短袖的母亲。心里紧跟着就突然酸涩了一下。铃声的敲响让他告别了所谓的12年寒窗苦读,告别了日夜埋头在繁琐的课程中,告别了那个幼稚的自己。
一个人的成长不是那个肆意哭泣的夜晚,而应该是某个想要流泪却拼命忍住的瞬间。
那是久违地陆温牵起母亲的手,手心有些许的粗糙,却和小时候他摔倒哭着跑向的那双迎接他的手一模一样,柔软有力量。两个人去了家附近的地方吃火锅,那是陆温过六岁生日的地方,上一次是三个人。
“陆温,祝贺你!”母亲举起杯子,向陆温示意。
陆温有些害羞,但是依旧坦然端起杯子,“祝我12年的艰辛旅程结束!”
“妈?为什么那次找我谈话?”陆温在沸腾的火锅声里问。
“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十几年来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把所有情绪都转嫁到你的身上,年轻的我很喜欢工作,进入家庭生活后我开始发现你父亲有些好吃懒做,总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我大约太想让你成才,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不指望你是孝子,但是我希望你一定要成才,要离开这样的环境,我对你给予了太多希望,渐渐地有些东西就变质了。”母亲停下筷子,低头说道。
“对你的过分的希望渐渐开始违背我的初心,我想让你多些选择未来的权力,却不是照着我的路走下去,你父亲那次回家喝了酒就一直在流泪,我不知道他是懊悔还是什么,哭完就开始疯狂摔东西,我起初想拦住他,后来索性不拦了。我突然明白我想让你走自己的路,但也终究是你自己的路,我不希望你后悔,但那终究是你的事,我不能做什么。你依然是我的希望,但不是要将我的希望变成你的希望,而是真诚地希望你成为自己的希望。”
陆温看着母亲,熟悉又陌生。
人大约一直都是走在成长的道路上的,不管是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成长就像学习,学无止境,而成长也是如此,没有哪个瞬间会终止成长。不断体会,不断读懂,不断改变。终将走在自己向往的道路上。
陆温开始明白人都有自己的挣扎,如何挣扎,如何成长,只有自己才能懂。
晚上回到家,手机里突然来了一条短信:
祝你顺利结束12年的学习生活!
没有落款,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陆温坐在凳子上,快速回复:
谢谢!注意安全!
大约是父亲。
祝一夜好梦。
考完试的第一天,陆温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报复性娱乐,没有去网吧包夜,没有熬夜玩手机,也没彻夜打游戏。
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梦里的人。
呓抵达梦里的时候一惊,四周完全发白,看不出来这个空间的界限在哪里。雪白的中央站着一个和她模样相似的人,一旁站着那个熟悉的人,陆温。
又是一个噩梦呢看来。呓暗想。
“呓。”陆温喊出名字的时候,呓心里一抖,抬眼的瞬间激动到想要流泪,却看见那个模样与她相似的女生应着陆温的声音,牵起了他的手。
呓僵在原地。
一瞬间不知道该哭该笑,这个噩梦怎么解,她突然充满了迷茫。
“你是谁?”陆温突然回头,看着低头看地的呓。
“我叫呓。”呓突然抬头看着陆温的眼睛,然后再次重复一遍,“我叫呓。”
“梦呓的呓,生活在梦里。你说过这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呓咬着唇,有些哽咽,“你已经问了我很多次名字了。”声音开始小了起来,他们的工作准则不允许在梦境当中提及过往。
陆温带着些许的疑惑看着旁边牵着手的女孩,又看看眼前的呓,“你想见的人”梦境开始出现紊乱,交错出现,犹如电流经过,陆温突然松开女孩的手,就在他想去拥抱呓的瞬间,梦醒了。
随着陆温变得透明,呓明白这个噩梦的症结就在于陆温想见的是自己,所以当梦里的陆温意识到那个女孩是假呓的时候,噩梦就解了,陆温就该醒了。
呓短暂地停留在这片白色的空间里。
见你想见的。
白色就是幻想最好的底色。
陆温半夜猛然惊醒,记不起梦到了什么,只是心口疼得有些呼不上气。
他依然有些想念,那个记忆里模糊,却陪他走了很久的人。
何时才可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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