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倒数时钟

教室黑板的右上角挂着高考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54天，距离之前的百日誓师已经过去了快一半，教室的窗户大开着，春风时而悄悄吹进，卷起桌边的书页，然后直奔走廊。下课的走廊，有人用最短的时间冲向厕所，也有人慢悠悠地去饮水机那里接水，10分钟的课间时常得当成半小时用，偶尔回到教室的时候，还能短暂地趴在桌子上睡一两分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课铃响，抬头的同学眼睛多了红血丝，有人手里会拿着没吃完的早餐，桌上高耸得可以挡住视线的参考书中间只有一张卷子，一支红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除了不停地刷题，讲题，整理错题，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好像所有时间都被压缩成了胶囊，开始对症下药。

闻着空气中漂浮的风油精味、咖啡味就知道又有人昨晚睡得很迟，上课很困。教室里的气氛不是压抑，更多的是疲倦，疲倦交流，疲倦思索太多的事情，充实的试卷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同学们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过度思虑。

稍事休息的大课间，年级主任走到各个班开始传话，让所有高三的学生去六楼的会议室开会。陆温看着天色有些暗了，天空的蓝色像是油画里的颜色，揣着没做完的卷子，叫了安子，出了教室。

“你还拿题？”安子瞥了一眼陆温校服口袋露出一角的卷子，“难得开会，不休息一下？”

陆温摇了摇头，“最近那状态不好，我得再看看题。”

安子像是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

会议室灯光不够亮，凳子摆了很多，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陆温左绕右绕，绕到最后一排，挑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坐了下来。

学校好像是请来了一个“心理咨询师”，陆温不知道怎么定义这类人的存在，简单地来说，就是让这些人鼓励同学，让大家在意志力有些被消磨的时候重新鼓起勇气前进。他一向对这些活动不太在意，明确目标的人总觉得这种流于形式的鼓励毫无用处。

想着，陆温就开始低头看题，灯光暗，看字费尽，与此同时，对面年级主任的声音响起：“今天我们请李老师来给大家加油鼓劲，李老师和我们学校合作已经又很多年了，希望大家能从今晚的讲座里学到东西，接下来有请李老师。”

“同学们好！”

听声音，这位李老师很温柔，陆温在夹缝里看了看这个要用语言点燃他们学习热情的老师。

“我想问下同学们遇到难题会怎么办呢？是会自己扛，还是和家人和朋友诉说呢？”李老师自我介绍结束，就迅速进入正题，“来请大家回答一下问题，我们采取举手的方式吧。”

“不说的举手！好的。会说的举手！好的。请那位女同学说一下自己会分享给谁呢？”工作人员将话筒递给那个女生。

“我会跟我妈妈说，我们比较像是朋友那样的关系。”陆温听完这个回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的！很好！其实像这位同学一样，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在你们现在这种状态下，每个人的神经都很紧绷，我想周围有太多的人跟你们说再坚持一下，考上大学就轻松了，当然考上大学轻不轻松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很多的你们都需要再坚持一下。”老师在台上来回踱步，和坐在第一排的同学进行眼神交流。

“一定会有人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这的确是一个你们想改变自己生活的重要途径。道理听了千千万，能落到实践很难。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古希腊有位演讲者，他的演讲很精彩，没有人能看出来多年前他是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人。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凭借自己的毅力，反复练习，站上了更高的舞台。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告诉你们努力就一定会有好结果，但我也确确实实地说不努力很难有好的结果，这个故事更多的是想说认清现实，面对现实，今天距离高考还有54天，你们还有时间去查漏补缺，不会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不去逃避你不喜爱的事物，学会快乐延后，先处理棘手的问题，那些问题攒着，总是要去解决的。”语气抑扬顿挫，语言真的是有力量的，原来有些许躁动的学生因为老师的话冷静了许多，有很多像陆温一样带了复习资料上楼的同学，也开始抬头听讲，大约这段话太过全面，包罗了在座大多数的学生。

演讲的人，持续演讲的信心除了来源于自己日复一日的练习，还有一部分来源于台下听者的期待，“你们要相信你们是可以的，相信意识是具有能动性的，相信你们自己所能做的是可以拓展的。”排比句总是有激起人们内心波澜的作用。

陆温渐渐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实在看题，还是在听讲，“面对问题、面对现实？自己的确好像不爱面对现实，就好像理综的选择题从什么时候开始错误数量增加，自己还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刷着一套套卷子。”等陆温回过神，周围的氛围开始变得火热。

“同学们，和我一起高举左手的同时，说‘我可以’！”大部分同学好像都被老师的热情点燃了，真的有很多人参与其中，陆温有些木讷地坐在高呼的人群中间。

或许是这种氛围太过高涨，又或许是压力沉积了许久，有很多同学喊着喊着开始低头抹眼泪。陆温被周围掉眼泪的同学影响，眼眶也有了些许的湿润，大概是因为他见不得人哭。

鼓励活动进行到尾声，老师邀请同学们上去喊自己的理想大学，有人喊：“北大中文系！”，有人喊：“北京师范大学！”，大家各不相同，却各个都像是充满了斗志，好像下一秒离开会议室，就会冲向考场，考一个全省状元。

陆温坐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冲上去的同学，他好久没见过这么活力四射的大家。他一方面觉得大家好像“冲动”的可爱，又在想，一会儿回教室，一阵风吹过，大家还记不记得刚才的豪言壮志。

活动结束，晚自习还剩20分钟，大概年级主任觉得花这样的时间去增添大家的学习热情很值得。最后的20分钟，数学老师在门口说明自习，就转身回了办公室。

陆温盯着错了五个选择的理综卷子，想起之前听到的“面对现实”。大概眼下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抽出许久没再看过的笔记，找出最开始的知识点，这是上了高三这么久一来，第一次花了夜自习去翻看最基础的笔记。

像往常一样，陆温回到家，吃了饭，回房间开始学习。

这次不同，陆温拿出错题本，找出笔记，把相应的知识点标了上去，重新思考自己遗漏的问题。

夜深，陆温揉揉眼睛，准备睡觉。相应地消耗总会带来相应的疲惫，很快睡着。

呓刚进这个梦的时候以为进错了。有一座摩天大楼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分针和时针每走一下，都会发生一声巨响，而她自己正站在通往这座摩天大楼的楼梯上，楼梯是彩色的，像彩虹，沿途东倒西歪有玩偶，像是童话世界里的。

听到身后有厚重喘息声的呓转头看到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的陆温，正满头大汗，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你快让开！”陆温对着呓喊。

呓的倔脾气突然被陆温的一喊给激发了出来，“偏不！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赶时间。”

“赶时间干什么？”呓叉着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

这一个问题好像是问住了陆温，他抬头看着呓，略显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那么着急干什么？”呓皱皱眉头，陆温不知道为什么要赶时间，她也突然不知道要从何处下手，解决这个梦。

“可能因为想达成什么目的？”陆温略带疑惑的挠了挠头。

“可偏偏有些时候你越想得到什么，越难得到什么。”呓叹了口气，轻声说。

陆温转头看她，“你是谁？”

“你好，我叫呓。”呓突然站直身子，她突然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种很久不见，有些想念眼前这个人的念头，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顾客”一样的存在，梦里的“雇佣关系”。

“哦。”陆温低头思索了一下，突然眼前出现一只手。

“来吗？继续往上走？”呓向陆温伸出手，随着陆温牵住她的手，开始缓缓向上走，“很多时候，别急于求得一个结果，心里如果只有一个结果，会错失太多的东西。”

陆温没出声。

“不管是幸福，还是什么，想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是在你能够承担相应的痛苦后换来的，别着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到达目的地。”呓继续说。

两个人就这么并着肩，牵着手，慢慢往上走，终于看到了那个发出巨大声响的钟。呓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伸手抱住陆温，“记住，脚踏式地。”看着陆温一点点透明，呓轻声说，“希望我们可以少见面。”

一切都好像发生地悄无声息，呓已经有些分不清她对他是关心还是真的有些想念，她在梦里遇见过很多人，却很少见他这样即便在噩梦里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样子的人。可能是他抱着她哭的时候吧，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工作原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她应该是有些想念他，但比起想念他，她更想他快乐，即使不见。

陆温醒来的时候刚好闹钟响。

收拾整理出门。

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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