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陈情令 十年生死两茫茫 1

蓝忘机背着忘机琴行在夷陵城外的小道上，神色淡然。

自那日后，他每半年便来夷陵一次，并非像旁人说的那样上乱葬岗与知己魏无羡会谈，而是坐在乱葬岗最高的那一处问灵。

每次问灵，魏无羡都会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等待他问灵的结果。

但三年来，询问的灵体无数，琴语阵阵，却无一灵，是他要寻的人。

南歌身故的第一年，他闯入乱葬岗，去见了魏无羡。

南歌何时结丹，魏无羡不清楚；南歌又是怎样失去的金丹，蓝忘机亦不知。但从江澄失丹之后不久借南歌家传密法恢复金丹这件事他可以隐约猜到：

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金丹重生之法，天道无情，什么事都需要代价，江澄的金丹，只能是以一换一。

是那个一身红袍的女子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答应过她，只要我活着便绝不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看来是我失约了”温情眉眼间全是苦涩。

“江公子失去金丹后，她御剑到了监察寮，与我，做了个交易......”温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她用南家至宝修补好了阿宁的灵识，要求是，替她......替她做一件事。”

“你们也该猜到了，世间根本没有什么重塑金丹之法，只有以丹换丹的法子。姑娘要我做的事，就是，将她的金丹换给，换给江公子......”

魏无羡听到这里，已是满面寒霜，牙关紧腰。蓝忘机表面看起来平静，手下的茶杯却隐隐出现裂纹。

“但到换丹那日，我才发现，昏迷麻醉下根本无法剖出完整的金丹。而换丹之法若想成功，只能是在姑娘清醒时，活活的，将金丹取出......”温情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双目泛红。

“别说了！别说了！”魏无羡忽的暴起，掀翻了伏魔洞里的茶几，桌上茶壶茶盏落了一地，瓷片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

温情厉声道：“我偏要说！她在你翻阅的医术中发现了换丹之法的时候，便知你要做什么了。她怎么可能叫你魏无羡去做这件事？！她做了这么多，却没人知道！”

“三天三夜活剖金丹之痛，七天七夜失血寒症，我也不知她怎么挺过来的，只知道她回莲花坞后，隔天就传出江二公子修为恢复的消息。”

魏无羡拔出随便，指向她：“叫你别说了，你听不到吗？！”

蓝忘机上前制住他：“魏婴，你冷静一些！！”说罢看向温情：“你既然答应了她，为何说出来？为何之前不说？”

温情却是跪了下来：“若我说姑娘的死和我有关呢？”说完不顾面前两人惊愕诧异的神色自顾自说道。

“当日我以为换丹是成功的，然而却没那么简单。”

“乱葬岗相见，我看姑娘恢复的很好，便以为没什么事了。直到那日我发现......姑娘竟对外界的刺激失去了反应……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热，连痛都没了感觉。”

温情亲眼见到南歌被碎石割伤了脚腕却丝毫不察，心下疑惑。后面验证了几回，发现有一回南歌烧火，被火烧伤了手却察觉不到一点痛，才知是那次换丹留下的副作用。

“若不是......那一剑，想必她是可以避开的......更不会连半点灵力都无法吸收......”又怎会来不及受到救治身亡？

“公子，你和姑娘救了我一族人的性命，给了我们一个安身立命的的地方，姑娘更是救了阿宁。这番恩情本就不知如何报答。若不是我医术不精，便不会害死了姑娘。你要骂，要怨，哪怕你一剑杀了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你不要再这样消沉下去，姑娘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温情挺直脊背，等待魏无羡发话。蓝忘机的咽喉像是被什么堵住，张不开口。

“噌”的一声，却是随便入鞘的声音。

“怪你，怪你什么呢？若不是我找出了换丹之法，若不是我粗心大意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若不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她又怎会出事？”魏无羡颓然倒在椅子上，想起之前的种种。

南歌在他决意换丹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南府管家”的来信，言及有救治江澄之法；她在南府呆了整整半个月才回来，回来时面色苍白；百凤山围猎前夜，她被烫伤面上却没有一丝痛意......

明明，明明有那么不对劲，明明有那么多反常，他却和个傻子一样未觉察到。

痛苦的捂住脸，泪从指缝里滚滚而下：“南歌说的不错，我就是个傻子傻子，叫她这个天底下最大的骗子骗了，骗的好惨！”

蓝忘机叫温情出去，眼底酝酿着可怕的风暴：“南歌......身体，现如今在哪儿？”

魏无羡捂着脸不说话，蓝忘机转身道：“蓝氏有问灵之法，若是能......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南歌死时虽没了修为，但只要她灵识未散，就可入轮回，转世投胎。

魏无羡猛的站起来，盯着他看他不似在说谎，眸中一点火光燃起：“蓝湛，你没骗我？！”

南歌当日身故，灵识消散，他昏睡三日后，杀了金子勋和苏涉以后，抢走了南歌的尸身，用符咒和针法保护在乱葬岗。

“带我去。只要有一丝灵识未散，便有可能。”蓝湛猜想到魏无羡不会轻易将南歌下葬，故此一说。希望南歌尸身上还留有南歌的灵识。

“我带你去！”听南歌或许还有生机，魏无羡立刻带路，生怕拖延了时间。

乱葬岗后山一处被阵法重重保护的隐蔽山洞里，一座冰棺放置于洞中。冰棺旁边是各色盛开的鲜花，在阵法的作用下，娇艳欲滴仿佛是刚折下来的一般新鲜。

透过半透明的冰棺，窥见里面躺着个着一身红嫁衣的女子，眉目如画，唇边含笑，仿佛只是睡着了，在做什么美梦。

饶是知道南歌与魏无羡的婚事，看到这一身红嫁衣，蓝忘机还是忍不住一怔。

“蓝湛，你快看看，看看小歌儿的灵识在不在这里！”魏无羡打断了他。

蓝忘机压下心底的酸涩，坐在了地上，开始了问灵。

琴声阵阵，却不见回应。

“许是小歌儿嫌这里闷，跑出去玩了，蓝湛，我们去外面，去外面找她！”魏无羡现在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蓝忘机道。

“......”蓝忘机不语，也不去想乱葬岗多年怨气冲天，这里又曾经是一片尸山尸海，不知有多少灵在这里游荡，光是问灵，还不知到何年何月去。

两个人在乱葬岗悬崖顶上呆了三天三夜，还是温情和温宁把二人拉下来了。蓝氏宗主蓝曦臣给自家弟弟去信，要他赶回蓝氏，十万火急。

蓝忘机只好抽身回姑苏，与魏无羡定下半年之约，待他处理完蓝氏之事，便回来继续觅南歌灵识。

谁知蓝曦臣通知他回去竟是要蓝忘机暂代蓝氏宗主一位。因为蓝曦臣的结义大哥，如今的仙督聂明玦，因聂氏祖传刀法会导致走火入魔，需要蓝家清心音辅助洗去刀灵煞气。

蓝忘机在姑苏一呆便是半年，饶是如此，蓝氏族内之事仍未了结。他拼尽全力，才获得叔父允许，准他每隔半年，上乱葬岗问灵。

这已是他三年内的第五次上乱葬岗了。

每次问灵结束，他都会弹《安魂曲》超度那些亡灵，希望早日找到属于南歌的灵识。

魏无羡在道路尽头等他，看他来了，露出一个笑来：“蓝湛，你叔父放人了？害我每次都要等你这么久。”

蓝忘机颔首：“宗内事多，耽搁了些功夫。”

“啧啧，每次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蓝家人不喜欢把琴放乾坤袋里，不重吗？走吧，小歌儿等你好久了。”魏无羡道。

听他的口吻，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南歌正做好一桌子菜等他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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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蓝忘机尝试在南歌尸身前问灵，灵识一般不会离尸身太远。魏无羡怕惊扰了南歌的灵识，把洞前阵法撤了，导致蓝忘机的忘机琴响个不停。

“何人？”

“刘墉”

“何人？”

“王姬”

“何人？”

“牡丹”

......

......

问了许久，丝毫不见南歌踪迹，蓝忘机一点不觉得劳累般，重复着。

魏无羡站在原地，看向冰棺，神色茫然。

“何人？”

“南歌。”

“嗡——”

抚琴得手剧烈颤抖了一下，听不懂琴语的魏无羡看蓝湛神色有异，立刻上前，却怕打扰到他，只紧紧盯着他看。

“何方人氏？”

“乱葬岗。”

“死因为何？”

“利器穿胸而亡。”

蓝忘机喉头一动，确认了这是南歌的灵识，以琴语问道：“有何心愿未了？”

“......”

后面无论蓝忘机怎么问，那灵识都不再回答，想来是灵识受损的缘故。

“魏婴！锁灵囊！”几乎是蓝忘机一开口，魏无羡就扔出一个荷包样式的东西，蓝忘机挥袖，弹清心音抚慰南歌灵识，却发现那片灵识怎么也装不进去。

几乎是在下一秒，冰棺里南歌的尸身化作片片青色萤火，隐约勾勒出一片影子，在泪流满面的魏无羡身侧飞舞了一圈后，轻轻飞向洞外。

两人追着冲出洞外，看到半透明的南歌冲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几个字，便又化作流萤，消失了。

“你看到没有，是小歌儿，她叫我等她，她定是去投胎了，我要去找她！”魏无羡狂喜道。

蓝忘机也差点不能自已，这一丝生机，终是天道垂怜，叫他等到了。

“世间之大，你准备如何去找？”蓝忘机开口。

“一点点找呗，反正总会找到的，不是吗？”魏无羡心下激动，恨不得立刻出发，却还记得乱葬岗的众人。

“待我兄长出关，我同你一起。”

“蓝湛，多谢。”

“......我并非为你。”

“我知道。”

“......”

“......”

“你不愧为魏婴。”

“你也不愧是蓝湛。”

作者：这张开始进入金光瑶篇《十年生死两茫茫》

作者：最近总是半夜修文，为爱发电，我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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