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6章 星汉灿烂 72
第七十二章
南歌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道：“可你不是取到了城阳侯与戾帝勾结的罪证？又何必亲手斩杀凌家三兄弟？这不是给那些言官递上把柄？”
霍无伤瞧她这般着急的模样，却忽然扯出一个极浅的笑：“莫非小程将军在提霍某忧心不成？”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扯别的有的没的？”
南歌轻轻翻了个白眼又道：“你不是凌益的亲生子，所以就算言官用这一条来弹劾你，想必圣上也会有所考量。可邸报上说凌益兄弟三人押入大狱秋后发落，怎么又——难不成你？！你疯了吗凌不疑？！”
因为过于急切，她甚至叫出了对方从前的名字。
霍无伤似乎料到了南歌的反应，抿着唇沉默不语，只是瞧着她，似乎肯定了南歌的猜测。
良久，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似乎要把心中郁气都一吐为快：
“圣上褫夺了凌益城阳侯的爵位，罚没了凌氏家产，可他却在要不要取凌益性命之事上犹豫了。”
说到这里，霍无伤眉眼里闪过一丝阴翳：“朝中老臣替凌益求情，所有人都告诉我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都在劝我忘掉过去——圣上心中替我阿父报仇的火焰早就熄灭的悄无声息，好像只有我与姑母把这份恨意记了许多年一样，多可笑。”
南歌眼神闪了闪，轻轻道：“所以，你看出了陛下有宽宥凌益的心，便闯入牢狱手刃了凌氏三兄弟祭奠霍翀大将军？”
霍无伤冷笑一声：“凌益这些年蝇营狗苟，经营了许多，京都内外权贵不少都替他求情，你走后不久，汝阳王妃做主要将裕昌郡主嫁与我那名义上的次弟——我等不了了，若是新妇进门，诞下子嗣，凌家后代中有了皇家血脉，凌益便更死不了，我等不了了。”
他俊美的脸上因为心中怒火中烧点起一片淡淡的绛红，额前青筋迸发：
“凭什么背叛之人活得潇洒精彩，我阿父却要被人遗忘，我姑母的痛苦却要被人忽视——所以我冲进牢狱，当着凌益的面一片一片活剐了他的两位兄弟，到死他都以为我是阿狸，是不是很好笑？”
他眼中升起一点猩红，那是复仇之后的快意点燃的火焰。
“……”
南歌忽然伸出手，认真地捧住了他的脸，逼迫着他面对自己，才平静地盯着霍无伤：
“霍无伤，你好好瞧瞧，这里是云中郡封囤县，是我的营帐，不是京都大牢，你杀了凌益，如何杀的我不关心，我只知道孤城当年的冤魂能够安息，是你结束了这一切。”
她明白霍无伤，处心积虑如履薄冰顶着别人的身份活了十几年，就是为了洗刷清楚霍翀身上的冤屈，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让他难以入眠的冤屈，在权贵眼中只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烂了，透了，就该随风一起离开。
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闯入牢狱，手刃仇敌，祭奠霍翀英灵，以宽慰孤城冤魂。
而他也坦然承受了相应的代价。
感受着面上的柔软冰凉，霍无伤闭上了眼。
……
……
文帝当真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既能冷酷无比地劝慰霍无伤放下，不要再追查孤城一案，却也能在霍无伤犯下滔天大错之后保住了他的性命，以“霍无伤”之名把他流放边疆。
这样一来，桑不弃便做回了“凌不疑”，在亲生母亲寿安县主膝下尽孝，而杀害了凌氏三兄弟的霍无伤流放至云中郡，也算是文帝给了朝中老臣们一个交代。
纵使朝中人人都知其中真相，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点名眼下廷尉府里的才不是文帝跟皇后养了十几年的“十一郎”。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去诘问圣上。
“当年孤城一案，是雍王在孤城贩卖假军械，以至孤城守备艰难，是凌益联合戾帝，开城门，杀霍翀大将军，这两个仇人都已经被你手刃——这可不是大仇得报之后该有的表情啊霍无伤。”
南歌话锋一转，并没有再提文帝之事，只是笑着道：“你来的正好，军中事务搅得我头痛，我却正缺一个副将，若你不嫌弃，便做我一段时间的副将可好？”
“你不必如此，只管当我是军户便好。”
霍无伤似乎很坦然：“从前我在军中也与人结下了不少愁怨，只怕会连累你，既然来了这里，我便再没有回去的打算。”
霍君华与桑不弃重逢团聚，而顶着“凌不疑”身份活了十几年的霍无伤与霍府上下早就有了一层隔膜，只有他记着要给霍翀报仇雪恨，好像也只有他还记得当年孤城惨案。
或许有句话文帝说得不错，有些事，有些人，总会随着记忆的消散而慢慢淡化。
天大地大，他一时间竟然寻不到可以容身之所。
南歌瞧出了霍无伤周身环顾的冷漠，并没再做劝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笑了笑道：
“不是跟你客气，只是我这封囤县才刚刚起步，你这样的人才要是分配到捡尸体挖工事那里去，我的良心会哭的——”
霍无伤沉默了。
上次南歌这么笑，他就在所有人面前就差被摁在地上打了。
……
……
霍无伤被分到封囤县的消息自然瞒不过王世安，他对此还觉得很是松了一口气：
“圣上当真是把那凌不疑——不，是把那霍无伤当做案犯流放了？这真是个大麻烦，若非咱们这位小程将军，我还真不知晓要把他放在何处，封囤县好啊，平平安安待上几年，等圣上气消了赶紧把这疯子召回去便是了。”
帐中还有旁人，王世安却旁若无人般讲这些密事。
程咏叹一口气，很是无奈。
就算整个朝廷有眼睛跟耳朵的都能看出来现在这个霍无伤就是“十一郎”，可你别这么直接点破啊。
“若说起来，这霍无伤还有些男儿血性，斩了那凌益头颅去祭奠霍翀大将军——好歹他还叫了这么些年的阿父，下手当真是利落，可惜太急躁，倒是叫那凌益的亲儿子白白捡了个便宜。”
王世安才不管这些，斜着眼睛去瞧程咏：“不过我总觉得圣上都知道，你说把霍无伤送到你姑母那去，到底是流放啊还是做媒，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程咏放弃劝阻，闭着嘴翻阅这月送来的邸报，忽然有些惊异道：
“邸报中说不日便有京都方向来的司军前来赴任，姓袁——莫不是那个袁家吧？”
王世安抓着邸报瞧了好一会儿，忽然乐开了花：“这什么运道，我花了大心思招揽读书人都没什么用，偏你这姑母运道好，一来便有人才入我云中郡，哈哈哈，好事，好事啊，不若你再去问一问你姑母，京中可还有故交啊？”
说罢他便期待的搓搓手，笑得活脱脱像是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程咏：“……”
他说他也不知道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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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天两更，截图明天放，是的，袁慎也来了，后面会讲袁慎跟南歌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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