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1章 星汉灿烂 77

第七十七章

风沙卷过，一只壁虎在沙丘上滚落，跌进一片血泊之中，空气中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异常激烈的争斗。

“咵嚓——”

还带着狰狞表情的蛮人头颅落下，打扮成商人的霍无伤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里的长剑，身后是用来做诱饵的车马跟伪装成普通商贾的兵卒。

这一批伪装成匪盗的匈奴小队全部死在了霍无伤的手下，依旧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霍副将，这批蛮人果真狡猾，在此伏击来往车队，若非咱们扮做商队为饵，他们还不会上钩——”

有兵卒上前回报方才清点的匈奴数量，美滋滋道：“拢共十五匹好马，属下方才瞧了，都是一等一的上等马，带回去配种，将军定然高兴。”

霍无伤没什么表情，淡淡看他一眼甩了甩长剑剑身之上的血迹，看那一滴血落进沙子里。

“唳——”

头顶忽然传来鹰隼的唳叫，霍无伤并未抬头，只是动了动耳朵，眼中便忽得透出一点笑，像是冰山一角忽然被融化开来：

“来了。”

滚滚黄沙下，南歌纵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骑兵，皆是身穿玄色铠甲，手持精铁制成的马刀，头顶盘旋着两只苍鹰，好不威风凛凛。

“阿狰！”

南歌勒住马，利落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五年的光阴跟边关的风沙一样，不曾对她有什么影响，她依旧如初到云中郡时一般模样。

霍无伤点了点头：“已经处理干净了，缴获了十五匹大良马——看起来他们真的以为我们会蠢到分不清马匪跟匈奴。”

这一批四处劫掠无恶不作的沙道团便是匈奴伪装的，虽然自一年前本朝与匈奴各部定下往来协议，又派遣公主和亲后整个边关再无大型战事，但像这样的侵袭骚扰却是一直不断。

南歌蹲下去去看地上的尸首，扯开的衣裳露出胸膛上的刺青，一瞧便知不是本朝人士。

她微微顿首：“匈奴一十八部，虽说大部分都已经与本朝定下往来协议，但总有些另类妄想挑动邦交关系，既然他们敢装作沙盗，那便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云中郡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下。”

霍无伤见她似乎与人动过手，立刻便了然于胸：“你与那些羌人交手了？”

南歌立刻笑道：“果然瞒不过你，那群羌人是这一个匈奴部落的附属，手上不知有多少本朝百姓性命——我可没接这个烫手山芋，都叫人抓了送去都护府，叫善见去头疼去吧！”

袁慎驻守云中郡五年之久，熬走了三任司军却仍然坚挺地驻守在都护府，眼下匈奴归顺，商路新开，他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而处理羌人矛盾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三人驻守云中郡五年，三个性格迥异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竟然成了友人——当然是互相挖坑的那种。

霍无伤眼里升起一点笑：“上一回你才从他袁氏那里拐了一批良马，他可是放话一年之内不想瞧见你。”

南歌摊了摊手才叹口气：“这没办法，我穷啊，况且军市这么大的生意他胶东袁氏占了两成利，这几年不知进账多少，坑他一百匹良马而已，何必如此小气——倒是你，去岁用自己的军饷购置一批粟米回来，他足足算了三天三夜都没寻到那一百五十银的空缺是从哪来的，我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想见咱俩。”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很显然坑起挚友来没什么心理负担。

“沙盗尽灭的消息今天晚上便能传遍整个大漠，想来云中郡会有好一段时间的太平了。”

南歌伸了个懒腰，瞧着兵士们整理起战利品来，忽得在霍无伤肩膀上捶了一拳，冲他挤了挤眼睛：

“今日得胜，不如去寻善见喝酒啊？听说城里来了一批波斯舞姬，舞姿动人，还有波斯来的美酒美食，不去瞧瞧？”

霍无伤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将军，需要属下提醒一番军中军纪否？”

南歌：“……”

淦，差点忘最守军纪的就是这货了。

……

……

“沙黄，沙黄，云中来了个程五娘，先发粮，再发糖；霍副将，斩四方，面冠如玉袁家郎——”

“沙黄，沙黄，云中来了个程五娘，先发粮，再发糖；霍副将，斩四方，面冠如玉袁家郎——”

“沙黄，沙黄，云中来了个程五娘，先发粮，再发糖；霍副将，斩四方，面冠如玉袁家郎——”

南歌骑马回城之时，路边玩耍的孩童便笑嘻嘻地唱着这首童谣，唱得就是南歌，霍无伤以及袁慎三人。

三年前南歌便开始着手促进军市开放，为了保证这条商路的畅通，她甚至与世家袁氏做了交易，以两成利的代价换来了朝堂上的安稳，总算稳定了这一条路线。

而后南歌又鼓动起周边百姓栽种药材以及沙棠，萍果，梨，蒲桃（蒲桃）等水果，不能运输的便制成果脯果干，依托着这些农作物，又发展出养蜂这一职业，云中蜜糖才问世不过两年，便已经出现在京都人的餐桌之上。

南歌甚至还撺掇袁慎批了一片地来种西域传进来的“白叠子”（棉花），想来等棉花的名号打出去，一批一批的“白叠子”运往南方，云中郡便能成为真正的“云上之城”。

她当年许下的话，正在一点一点的变为现实。

守一城，庇一方。

……

……

南歌瞧霍无伤的冷脸又吓跑了一群孩子，忍不住调侃道：

“阿狰，你该多笑笑，小孩子都知道夸善见好看，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板着一张脸不爱笑。”

霍无伤刚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下一秒就听程府门前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程歌！霍无伤！！你们两个去岁脑子里进的水今年还没倒干净吗？居然敢——若是叫司军上报，我是不是就得带着断头饭去牢里瞧你们两个？！”

袁慎一身紫袍，头上的冠都有些歪歪扭扭，一瞧便知道是得了消息从都护府匆匆赶来的。

南歌假装听不明白他说的话，咳嗽一声毫不犹豫地把霍无伤推到了前面，分毫没有卖队友的愧疚。

总得有人扛袁慎这毒舌的家伙的炮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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