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恋》终章

我仍庆幸，睁开眼便能看见她。

面前放着一碗热汤、一盘肉食，上方坐着评审席，她与管家同坐右侧陪审。我清醒过来，又觉得可笑，为了生存与生活，如何被这些恶魔评判为恶魔，又如何向这个人类证明我是人类，一碗人肉汤不过是隔靴搔痒的事情。

我一边握着尖锐的叉子刺起盘中食物，一边看向她，她的表情十分克制，我猜不到她到底更希望或者更害怕哪种结果，但倘若她开口我想我一定会去做。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我更加确定，我非常爱她，我对她的爱是一种盲目的信任、无条件的降服和不能扼制的期待。

我昨夜在混沌中已做出决定，因此能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吃下去，在场恶魔神色明朗，唯独这个人类低下了头，长发散荡遮住了她的侧脸，再辨不出情绪。我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以前的母亲，而母亲是现在的她，早在三十五年前，她就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了。只有杀死她，我才能活下去。离开是不够的，倘若我与她分离，我将因期待她会回来而时刻煎熬。

心脏似比我的大脑皮层更加发冷，胃却生出一股暖意，我捧起热汤喝了下去，一滴不剩。审判席在上宣读着什么，我的耳中却听不清任何声音，只见管家松了一口气，作势起身，我即刻用最大的力气将叉子刺入了我的喉管。

她推倒凳子，第一个冲向我，我闭上眼，不去看她将带给我怎样费解的表情。

黑暗中浮现一道彩虹，我知道彩虹就在我的面前，但我闭上眼才能捕捉到它，这一瞬间我如释重负。

我已回到庄园。耳边那座她亲自挑选的座钟兀自吃力地摇摆，随着“咔”的一声永远定格。

它最终还是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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