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第二日褚时蔚起了个大早开始忙里忙外，想着褚萧兮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将吃食做得格外丰盛。

时间慢慢靠近中午，大门也从外被敲响。

“萧兮，你回来啦。”褚时蔚裹着围裙从厨房快步走到玄关给褚萧兮开门。

“哥！”褚萧兮笑着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接着将身边的人拉了过来，同褚时蔚介绍道，“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巫水云。水云，这是我哥哥褚时蔚。”

“你好呀！”巫水云弯着杏眼，同褚时蔚挥了挥手。

“你好你好！快进来坐，菜马上就好。”他也笑着招呼了回去。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褚时蔚又回到厨房继续炒菜。隔着厨房玻璃，他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同她们打招呼，将茶几上他昨晚特地去买的零食和上午特意剥好的水果推给她们，让她们先垫垫肚子。

收回目光，褚时蔚炒着菜开始神游起来。萧兮只知道母亲得了癌症，不知道母亲已经时日无多。他究竟应该怎样开口告诉萧兮，让别她过于伤心。

“你再发呆，这菜就要糊了。”裴寂清透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褚时蔚连忙关火将菜盛出来，瞧着略微有些泛糊的青椒炒肉有些懊恼。

“你也别太担心既然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那就顺其自然吧。哦，对了今儿在这儿吃饭，记得给我也盛一碗。”裴寂说完端起一旁的菜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褚母在无意中也知晓了她的存在。其实倒也不是无意，前段时间她犯了馋想吃肯德基，所以叫褚时蔚点了一份，两人想着都凌晨了褚母应该是睡下了，于是就都偷了个懒，褚时蔚没拿进房间吃，她没下隐身咒。

就是这一偷懒，便被起夜的褚母逮了个正着。

自撞破后，裴寂也就懒得在褚时蔚家里下隐身咒了反正大家都认识她。而且时不时还能光明正大的蹭顿饭，还挺好的。

“前辈？！”裴寂甫一踏出去，坐在沙发上的巫水云就惊讶地叫了一声。

“裴寂姐姐。”褚萧兮见着她也弯着眉眼打了个招呼。

“嗯，你好啊小gu……朋友。”裴寂接到巫水云递过来的眼神她连忙在嘴里换了个称呼，然后转移了话题，“吃饭了，你们两个快去洗手。”

二人乖巧应下一前一后的去洗了手。

裴寂瞧着这场景笑了笑，总觉得颇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她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作了罢。

吃完饭褚萧兮主动请缨要和哥哥一起刷碗，就着这个空档裴寂同巫水云聊了一聊。

“你怎么突然和小丫头玩得这么好了？现在你们二人应当不在同一个学校啊。”

“呃，其实萧兮前脚转学，我后脚也转过去了。”巫水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嗯？”裴寂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我师父算出来萧兮是我命里的贵人，我离她近点，她可以保我平安度过死劫。”巫水云低着头扣弄着指甲解释道。

“原来如此。”裴寂心中了然，复而又问，“最近萧兮身边没什么异常吧？”

巫水云认真回想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挺好的，”裴寂挑眉眼里闪过一分惊讶但很快就被掩了下去，她随口问道，“你们下午有什么安排么？”

“萧兮说下午想去玩密室逃脱。怎么了前辈？”

裴寂问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心中疑虑渐起，心思不在此，于是敷衍道：“你们去玩记得注意安全。”

匆匆结束话题，她踱步去了厨房本想和褚时蔚说些事，但见兄妹二人正在边洗碗边聊天，气氛甚好。不知为何她就停在了门口，就这样靠在厨房门沿旁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看着。

裴寂待了好一会儿，直到褚萧兮洗完了转身将碗放进橱柜里这才发现她。

“裴寂姐姐，你是要找我哥吗？”褚萧兮放好碗指了指褚时蔚，“那我先出去啦。”

“好。”裴寂露出一抹笑点点头。

“怎么了？”褚时蔚将灶台上的水渍擦干接下围裙挂好，“在这里说还是出去说？”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在这里说吧。”裴寂抬脚跨进厨房，手指一勾，一抹黑雾将厨房的玻璃门乖巧地关上，“萧兮身上死气的到是和往常一样，不过你身上的又重了些，最近做事小心点。那印记究竟是何人所下，我现在还没有头绪。现在唯一明晰的就是对方的目的，那是冲着你的命格来的。”

“我的命格？”褚时蔚耸耸肩，瘪着嘴说，“难到我的命格很好么？”

“你的命格确实很好。”

“好到父母就快要双亡了，然后还欠一屁股债是吧。”褚时蔚向后一靠半坐在灶台上翻了个白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不知道哪里好了。”

“若不是禁术你们家其实也不会遭此劫难，它本身其实是极好的。”

“就是这破东西给我家带来的无妄之灾，它即使再好，对于我来说它就如同瘟神一般！这东西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要！”褚时蔚激动起来语气有些冲。

裴寂抬眸直硬地同他对视，语气也有些不善：“褚时蔚，我希望你能够拎清楚我不是偷你命格害你全家的人。你和谁发脾气都可以，但是在我面前给我把你这副少爷脾气收起来。”

褚时蔚抿着唇移开视线，二人沉默下来。裴寂鲜少有如此生气的时候。

“你以为你没这命格你能活到现在？被你贬的一文不值的命格都不知道是保了第几次你的狗命了。”裴寂厉声道，“你自怨自艾，在这里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你该怨的不是你的命格和你自己，你该怨的应该是想要抢走你的命格，害的你家如此的人！”

裴寂一甩袖子，侧过身闭眼长呼一口气。几百年都没有这样大幅度的情绪波动过了，她有感觉有些奇怪，她就是下意识的看不顺眼褚时蔚这样怨天怨地。

因为在她所剩无几清晰的记忆中褚时蔚绝不是这样的人。而且照理来说转世后的性格当和之前的差不多。

裴寂还在心里疑惑着为什么褚时蔚和前世性格差了这么大，就听得一旁的褚时蔚闷闷的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发脾气。”

裴寂瞥了一眼褚时蔚，他低着头，嘴角微微向下，狗狗眼里露出些难过和自责，裴寂心中的怒火被这一眼卡了一下悄然熄灭了，她淡淡地说：“没事。”

此后二人没再说话，裴寂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看着电视，时不时同的褚萧兮、巫水云还有褚母搭两句话，褚时蔚则在家里忙上忙下的打扫卫生。

彼时电视里正放着狗血的古装剧，褚萧兮瞧一眼电视又瞧一眼裴寂，视线来回切换，裴寂忍不住笑着问：“怎么了？一会儿看我又一会儿看电视的。”

“裴寂姐姐，就是，那个我想问问，电视剧里总是演主子对着手下说你去查查这个人，然后手下没多久就带回来了详细资料。他究竟是怎么查的啊？”褚萧兮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裴寂回想了一下模糊的记忆结果自己也好奇起来：“你把我问住了。现在我也开始好奇究竟是怎么查到的了。”

“啊？裴寂姐姐你也不知道吗？”褚萧兮一脸失落。

“嗯，我不知道。吩咐下去最后给我的也只会是结果，又岂会给我说过程。但我料想应当是去翻卷宗档案，或在身边安插眼线盯着他一举一动，又亦或是同他熟识之人相聊吧。”裴寂认真的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褚萧兮张着嘴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电视剧正好演到皇帝勃然大怒口中喊着要人诛九族，于是她又问，“对了，裴寂姐姐，以前的皇帝真的动不动就诛九族吗？九族都是哪九族啊？”

裴寂目光闪了闪说道：“并不会动不动就诛九族，因为这是一个非常重的罪。而且诛九族会牵扯到很多人，况且那时人口又不多，若诛杀九族少则三四百人，多则上千人，这对人口来说没有好处。非必要，皇帝是绝对不会用这个刑法的。至于九族是哪九族……”

裴寂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是指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儿之子、己之同族；母族三是指母之父、母之母、从母子；妻族二是指岳父、岳母。外嫁女不算在九族之内。”

“裴寂姐姐，你还好吗？”褚萧兮敏锐地察觉到裴寂在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情绪不太对劲。

“嗯……不太好。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一些旧事。”裴寂摇摇头干笑了一下。

“抱歉。”褚萧兮有些无措，小心翼翼的道了个歉。

“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裴寂笑着揉了揉褚萧兮的头顶，因着她的乖巧劲儿心里的阴霾一扫而过，“你又不知我旧事，无心之举罢了不必自责。这都快三点了，你不是要和水云去玩密室逃脱么？现在去玩，到时候结束回来正好吃晚饭。”

“对哦。”褚萧兮听裴寂这样一说整理了一下衣服，拉着巫水云起身同几人道别：“妈妈，哥，裴寂姐姐，那我就和水云出去玩了哦。拜拜！”说完就溜下楼去了。

裴寂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下心里的烦躁。

褚萧兮无意间提起诛九族，她便回想起那日的场景，血流成河，女眷的哭声震耳欲聋，她站在不远处手脚发凉地看完了整场处刑。父亲最后的目光落在她所站的地方，随后鲜血喷涌而出父亲的脑袋跌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昔日高大的身躯就这样轰然倒塌。

刽子手砍到最后一个人时，除了被绑住的女眷和她已经没有人了，冲天的血腥气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遍地血红与残尸交织让她目光不知该朝何处落下。

太阳穴涨得生疼，她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她的目光最终还是找到了归宿，是那一具即便没有了头她也依旧熟悉的尸体。

官差将女眷们带走发配。艳红的夕颜照映这着偌大的刑场，让本就红的刺目的血更加妖昳，站在高墙上凝视着这之下的秃鹫们扑扇着飞下来，寻了尸体落在上面沙哑地叫两声，准备欢喜的大吃一顿。她拖着发软的腿，避开一具具淌血的尸体向前走去。她停在父亲身前，抬手赶走了那只秃鹫。

发软的腿终是没了支撑，她终跪了下去，她捡过父亲的头抱在怀里哭的歇斯底里，哀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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