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图（二）

在二人的质疑下，褚时蔚放弃了自己做饭这条路，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挑选外卖。

“点份肯德基。”裴寂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优雅吃着梨，见褚时蔚要点外卖突然开口说。

“可我觉得萧兮应该吃清淡点。”褚时蔚皱眉反驳。

裴寂举着梨诧异地说：“没说是给你妹妹吃，是我想吃。”

“……行。”褚时蔚沉默地选了一份肯德基套餐。

“我也想吃……”荷依抱着那两个小鬼，可怜巴巴的说。

“……你想吃什么。”褚时蔚问。

“和裴大人一样。”

褚时蔚默默地又加了一份，然后沉思了片刻，删除了，重新点了个超豪华套餐带全鸡的那种。

都到这个地步了，说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

褚萧兮其实没过多久就醒了，觉得头疼口干，准备去客厅倒点水喝。

她没想到一下楼，准确来说在楼梯转角，就看见客厅里坐着她哥还有两个穿着古装的女子，呃，如果没看错的话茶几上还趴着两个歪瓜裂枣的婴儿。几个人吃肯德基吃的正香，穿紫色衣服的女人还从婴儿手里抢了个鸡翅。茶几另一边摆着一碗粥和几个包子。

褚萧心道自己又出现幻觉了，眨了眨眼，忽然间和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吃相十分优雅的女人对上了视线，紧接着就听见她说：“褚时蔚，你妹妹醒了。”

褚萧兮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抬腿下了楼。

“哥。”她走到褚时蔚身边坐下，语气淡淡的。

褚时蔚连忙扯了张纸擦掉嘴和手上的油污，指向一旁的粥关切地说：“饿了没？饿了就喝点粥。”

褚萧兮点点头，微微起身将一旁的粥拿至身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觉得口渴。

只喝了小半碗她就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头疼依旧存在，甚至感觉愈来愈烈，恍惚间闪过许多记忆碎片，纷乱的情感涌入脑中，让她十分不适，鼻尖一酸，褚萧兮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褚时蔚没开口只是向褚萧兮身边挪了挪，然后将人抱进怀里，拍了拍背。

“哥……”褚萧兮哑着声音开口，“老、老褚走了……可是、可是老褚明明才答应我过年带我去旅行……哥，怎么办……我、我们没有爸了……我想爸了，哥。”

褚时蔚眼眶泛红抬头望着天花板，手上顺着褚萧兮的背，几番欲张嘴但又合了回去，深呼吸了好几次，觉得情绪平复了才开口，可是一开口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老褚了……”

褚萧兮额头抵在褚时蔚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番险些背过气去。

裴寂起身默默地走到褚萧兮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趁她下意识回头，指尖点在褚萧兮眉间，紧接着褚萧兮便昏睡了过去。

褚时蔚将瘫软的褚萧兮接住，抬头刚要质问裴寂，就见后者慢悠悠地说：“魂魄刚归位不宜大喜大悲。”

褚时蔚便将话咽了回去，自觉地将人抱上了楼。

“唉……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荷依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摇摇头感慨道。

深夜，裴寂坐在褚家的后花园里打坐，身后传来细微地响动，她睁开眼放下盘着的腿起身向后看去。荷依坐在楼梯上搂着个小鬼顺毛，另一只小鬼这趴在她的肩上把玩她的头发。

“聊聊？”裴寂理好裙摆向着荷依走去，不过站定在她身前半米处。

“聊什么？”荷依抬头望向裴寂。

“聊聊你的生前？”

“……裴大人，打探别人隐私这不太好吧。”荷依笑了笑，抱起怀起的小鬼逗弄了一番。

“在人间游荡这么久，你就不想转世么？”

“我想啊，可想了。”荷依拍了拍怀里小鬼的屁股，两只瘪了瘪嘴识趣的爬走了，“可是我连全尸都没有要如何转世。不过话又说回来，裴大人，你呢？为何又迟迟不肯离开？”

“家仇未报，亦不知亲人转世是否安好。我如何能安心离开？”裴寂又向前走了几步靠在荷依身旁的栏杆上，“褚家小姑娘当时自杀，其实是你吧。”

“这到不是。”荷依点点头，“我也并不是完全控制她的身体，夜里我不会在她的躯壳里的，那日她自杀是在夜里所以不是我控制的。不过时不时的自残倒是我，她的情感和我的情感交杂有时我会控制不住。”

“我很好奇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真的想听？”荷依侧过头和裴寂对视，语气里带着一丝严肃。

“嗯。”裴寂靠在荷依身旁坐下，“不是说想跟着我？既然想跟着我，那我想知道你的身世你不该乖乖说来给我听听？”

“如果我偏不想说呢？”

“那就等你想说再说吧。”裴寂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

“……我身前是青楼里的头牌，”荷依停顿了一下似在回想曾经，“我知男人是靠不住的，但是他却打破了我的这个想法。他和我所有的香客都不一样，他是唯一说到做到的人，他说要赎我，他便真的赎走了我。我以为他会是那个例外，我真的遇到了真心待我的人。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自己可笑。他那里是救我于水火的神明，他明明是将我从一重地狱推向更深层地狱的恶鬼。”

“他将我赎走后，挑断了我的手筋于脚筋，献给了州府老爷。州府老爷不能人道，只喜欢以虐待人为乐。那是我觉得最暗无天日的日子，每日只能待在石头砌的开有巴掌大的窗户的小房间里，每日的吃食如同猪食一般。每日伴着我的，除了白日的一点光，便是无尽的黑暗和其余人的惨叫。”

“在那种环境下待久了，人是会精神失常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州府老爷被抄了家，我们这些废人也被一起发配，路上我又遇到了那个男人。他悄悄的将我从人堆里带走，带到了一片深山老林里，那时我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每天都神神叨叨的。但死后我记得他笑我蠢笨如猪，只要他和别人表现出一丝不同，便毫无防备的轻信于他。他说他其实是爱我的，不过是爱的是这副皮囊，他最爱的就是我的后背，他说这块皮真适合拿来收藏。”

“他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将我的后背皮完整的刨了下来，处理了之后画了这副画，其余的尸体被他分成了小部分。我记得一部分进了野狗的肚子，一部分进了鱼的肚子，一部分散落在荒野……其余的我记不清了。”

“我知我傻，也知这是我傻的报应。我从未想过要害人，我只是悔恨我的过去。”荷依语气低沉，“我知我罪孽深重，可我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绝不是我自己想做的。”

“我自离世到现在三百余年，被抓了五次。戒备心重也是逼不得已。”荷依再次抬头望向裴寂，“你告诉我，你不会利用我对么？以及褚家的那位妹妹……本身情绪就不太好，她在学校里备受欺辱，几乎都没人和她说话，她之前就有过自残的行为。”

“不会。”裴寂摇摇头，“我想做的事凭我自己便可做到，何须利用你。”

“这也是事实。”荷依露出一个笑，语气如释重负，“不给我打个标记？”

“那你让我想想打什么。”裴寂思考了一下，指尖凌空转了转，一抹黑雾攀上荷依手腕，散去时荷依手腕上多了一条手链，红色玛瑙与小金珠间隔交替，中间夹着朵荷花，末了一旁还单独坠下来一个小小莲蓬。

“还挺好看。”荷依抬手转了转手链笑道。

裴寂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冷不丁的突然说道：“褚时蔚，你还要偷听多久？”

被忽然点到名的褚时蔚猛的一缩，然后慢慢的从窗帘后面挪了出来。

他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本来打算喝口水的，但是听着听着好奇心就起来了然后就蹲在窗帘后面吃起瓜来，也在二人的只言片语里面知道了一些关于自己妹妹的事。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下来喝个水。”

“什么水可以喝二十多分钟？”

“……应该是天山泉水。”褚时蔚面不改色地说，“这位……大佬，你刚说我妹妹在学校里被孤立？”

“嗯。而且时间不短。我附身她时也有她的记忆，她本身就有点内向，在学校里没朋友，然后她班上有两个叫……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两个女孩子，天天指使她做事，她不做就会被打，然后那两个女孩子还告诉其余人不用可怜她之类的，总之班上的人都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褚萧兮平日里就有些自残的行为，她自杀真不是我弄的。”荷依眼眸里露出些担忧，“然后最近她情绪会特别不好，或许可能又会有自杀的行为，你要多关注些。”

褚时蔚听完心凉了半截，他妹妹平日里便性子乖觉，上高中后就是住校，每月只回来一次，也不说学校里的状况，爸妈问起来的也是关于成绩的，若不是荷依将这些说出来，他都不知道萧兮居然在学校里遭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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