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褚时蔚忘记最后是怎样睡着的了。只知道在梦里十分不安生，他梦见他被困在一栋楼里，冒出来许多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举着武器流着口水想要杀了他。

迷迷糊糊醒来，天还蒙蒙亮，褚时蔚看见裴寂闭着眼在椅子上打坐，周围蒙着一圈黑雾。隔壁床不知何时转来了人，此时还睡着觉。

他撑起身，将床头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有些诧异这水居然还有些温热。

“哟，醒啦？”裴寂突然出声，吓得褚时蔚一抖，险些将杯子打翻，瞧着褚时蔚这副模样，裴寂嘲笑一声接着说，“《说文解字》里缺心眼一词旁边放的图莫不是你的画像吧。”

昨晚裴寂同褚时蔚说了自己是鬼后，病房里就安静了下来。她也没再关注褚时蔚，自顾自的将先前剩下的橘子吃完，觉得味道不错又扭身拿了一个，扫了一眼褚时蔚发现这人居然睡着了，也不管自己还挂着水。到最后还是裴寂帮褚时蔚喊的护士。深夜，转来一个同样也是出车祸的人，那人哀嚎了许久也愣是没把褚时蔚吵醒。

“什么？”褚时蔚一脸懵地看着裴寂，却见她突然起身走向一旁，还边走边说：“你妈来了。”

话音一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褚母拎着两个保温盒走进来。

“儿子，妈给你炖了骨头汤还熬了你喜欢吃的小米粥。”褚母将盛着粥的保温盒打开，香气瞬间席卷了病房的各个角落，“汤就留到中午喝吧，早上不能吃的太补了。”

“谢谢妈。”褚时蔚接过保温盒乖巧地吃起来。

瞧着褚时蔚吃完最后一口，褚母将保温盒接过来，语气里带着浓厚的歉意：“儿子，妈还要去办死亡证明……估计要中午才能再来了。”

“妈，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褚时蔚将手覆在母亲的手上安慰道。

褚母将空的保温盒收走，悄声离开了病房。

裴寂站在一旁望着褚母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人了？”裴寂又靠回褚时蔚的病床，熟练地在床边护栏上落座，弯腰凑近褚时蔚好奇地问。

褚时蔚仔细快速的在脑中过了一遍，摇了摇头。

裴寂诧异地挑眉，疑心自己是否是看错了，不过她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她不可能感知错误，褚母身边确实笼罩着一层微弱的死气。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褚时蔚看着裴寂若有所思的表情，反问了回去。

“不，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我觉得……这一切太巧了。”莫名其妙的和老相识见面。带着死气的褚母，以及褚时蔚身边也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死气，淡的让她刚刚凑近了仔细看才发觉。可她观褚时蔚又绝对不是这种悲惨命格。

种种迹象，分明就在暗示她褚家被人动了手脚。

她看不懂将她和褚时蔚绑在一起的人有什么目的。究竟是想让她看着褚时蔚被人弄死，还是想让她帮一把褚时蔚脱离这个难关。

在裴寂沉思的中途，房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两个警察，是过来交代车祸结果的。褚时蔚无责，后车全责，赔偿金额还在估计。

送走了警察，隔了一会儿保险公司的又来了，礼貌性的问候了一下褚时蔚的身体，确定了赔偿金额后就离开了。

褚时蔚在医院又住了几天，逐渐和裴寂熟了起来，看出来裴寂对他没有杀意后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在确定没有其他后遗症后他利落地办了出院手续，直奔他父亲的灵堂。

褚时蔚到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父亲的黑白遗照，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从他们全家福里截出来的。父亲的遗体被安置在灵柩中，忽略那没有血色的皮肤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他终于意识到曾经乐乐呵呵喜欢下棋的小老头，再也不会让自己陪着他下一把棋了。

“爸……爸！”迟来的悲痛犹如飓风将褚时蔚高高卷起，他无法挣脱只能被迫承受。他扶着灵柩边缘，脚一软，跪了下去，跪在他父亲身旁哭的撕心裂肺。

失去至亲的痛犹如一只无形手死死的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褚母被儿子情绪所感染，也沉默的流起泪。

哭了许久，褚时蔚哭累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抬眼就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正靠在灵柩旁凝视着他父亲的裴寂。

“哭够了？”她淡淡开口，伸出修长的手将褚父的领口微微掀开，“哭够了就过来看看这印记是你爸以前就有的么？”

这几天里裴寂想了许多，她实在是太好奇这背后之人的目的了，于是决定还是小小的帮褚时蔚一把。

褚时蔚绕到裴寂的身旁，顺着她的指尖目光落在了一个复杂的黑色印记上。

“没有。以前绝对没有这个。”褚时蔚眼眶微红，语气十分肯定。

裴寂抬头看向褚时蔚，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告诉他。

这个印记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邪术的标志，它夺的不止气运还有寿命，若是施术者强大，甚至可以连带夺走被施术者家人的气运与寿命。

很显然，这个施术者还是蛮强大的。

入夜褚母将褚时蔚遣回家，让他照顾在家里的褚萧兮。

“哥。”褚时蔚刚进门，褚萧兮就倚在玄关折角处同他打了个招呼。

“萧兮。”

“你……身后这位是？”褚萧兮抬手指了指褚时蔚身后的裴寂。

裴寂挑眉，这东西居然能看破她的障眼法，有点意思。

“裴寂，寂寥的寂。”裴寂歪了歪头嘴角勾出一抹笑，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萧兮你能看见她？”褚时蔚惊讶的望着褚萧兮。

“你也是……”褚萧兮微微掩住嘴眼里满是惊讶。

“是。”裴寂点点头，接着扭头望向褚时蔚问，“我们一定要在门口聊天吗？”

“啊？啊，不。进去吧。”褚时蔚被裴寂突然甩来的问题问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三人在客厅落了坐。

裴寂暗暗打量了一下褚家别墅的风水布局，到还真看出了点由头，她没慌着说出来，倒是毫不客气的捞了桌上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褚萧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很惊讶我吃东西？”裴寂咽下嘴里的果肉，说出了褚萧兮心中的疑惑。

“你和我见过的其他……不太一样。”褚萧兮比划了一下。

“是不太一样。”裴寂扫了一眼褚萧兮又扫了一眼藏在角落里其他黑乎乎的鬼笑道。

她靠自身怨气化鬼，以怨气化鬼本就为厉，比寻常的孤魂野鬼要厉害上许多，她最初神志不清满心满眼就是迫切希望能够快速提高自己的修为，便喜吞噬没有意识游荡在人间的野鬼，后来境界高了吞噬这类鬼就没什么太大用处了，于是便开始自己聚阴气修炼。

几百年下来，她到也算得上道行不浅的大鬼了。

“它们好像很怕你。”褚萧兮看了看其他鬼又望回裴寂说道。她在裴寂身上感觉不到杀意，又见她和自己哥哥在一起，便将她归为了“好人”这一栏。

若是裴寂知道褚萧兮的心里活动，定然会嘲笑褚萧兮和她哥一样都是缺心眼子。

“嗯。”

“你为什么会和我哥……？”裴寂看着褚萧兮眼里快溢出来的好奇，心里暗想，这兄妹二人都不走寻常路，一个缺心眼子，另一个也缺。

“谁动过你们家的布局？”裴寂岔开这个话题，褚萧兮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两个月前我爸搬了那个摆件回来，专门放在电视柜旁边。”褚时蔚指着那个金蟾摆件说，“他书房里也专门挂了好几副画。好像有两幅山水画，一副美人图。”

褚萧兮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裴寂同她对视了一眼，褚萧兮不着痕迹的将眼神错开。

裴寂走到那金蟾面前，抬手轻轻一点金蟾应声而碎，露出藏在其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褚时蔚惊呼。

裴寂瞟了他一眼，开口说：“大惊小怪。”捻起其中折成三角形的符咒，拆开夹在指缝中看了一眼，然后手一翻那符便在她手里燃了起来。裴寂又拨了拨其他的东西，发现无非就是指甲与碎发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又说道：“普通的聚财阵。带我去你爸书房看看。”

“嗷，好。”

踏进书房时褚时蔚莫名感觉到很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奇怪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心中暗骂怎么都初夏了夜里还有点冷，不做痕迹地抬手搓了搓臂膀以求驱散寒意。

裴寂看了几眼挂着的画，最后挺在了一副侧卧美人图前。画里一紫衣女子侧卧在桃树下怀里还抱着把琵琶，落英纷飞，确实是美。

她摸了摸画，指尖触感柔软。裴寂垂眸收回指尖摩挲了一下，侧过身沉声道：“这副身体，好用吗？”

褚萧兮一脸懵，问道：“什么？”

褚时蔚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待裴寂问完，房间里的温度又下降了些许，褚时蔚臂膀上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你若是自己滚出来，我便饶你不死。”裴寂又摸了摸那副美人图，语气越发不善，“我的耐心有限。”

书房里的灯闪了闪陡然熄灭，一瞬间黑暗笼罩了一切。

“啧，你是鬼，为何要帮人呢？”一道婉转勾人的声音出现在书房内，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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