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新年,宫中也日渐透出喜庆的气氛。在通明殿日夜诵经祈福的僧人也越来越多。到了腊月二十五,年赏也发下来了。
家宴设在重华殿,因华妃素喜热闹,所以愈加操办得花团锦簇,极尽铺排。白日一整日的百戏自不必说,角抵戏、找鼎、寻橦、吞刀、吐火、狮豹、掉刀、蛮牌、神鬼、杂剧等各种杂技幻术引得素日养在深宫的嫔妃宫女们欢笑不迭,至黄昏时分,俳优调琴吹笙,乐伎闻歌起舞,笙簧琴瑟之声悠扬不绝。
甄嬛作为宠妃,自走入重华殿起,就收到了宗室、命妇们的瞩目。
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六宫失色?
玄凌笑着扶起甄嬛,“莞莞之姿真是当得古诗中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甄嬛面上飞红:“皇上过誉。”
陵容的位置安排在末尾,此时看不清上首皇后与华妃的脸色,但料想也不好看。
丽贵嫔用绢子掩了唇悄声而笑:“若论宠爱有谁能及莞嫔呢。‘莞莞’?是莞嫔的小名儿么?”
玄凌的声音温柔至极,“朕在云意殿第一次见莞嫔时,虽是依照礼节笑不露齿,又隔得那样远,但那容色莞尔,朕一见难忘。所以拟了封号即是‘莞’,取其笑容明丽美貌柔婉之意。”
甄嬛盈盈浅笑:“皇上过奖了。”
皇后仿佛是怔了一瞬唇边慢慢浮起一缕哀凉又冷寂的微笑。那笑意越浓越像有了嘲讽的意味,“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封号。”
案上名酒佳肴,鲜蔬野味,暖风扶帘,曲声悠悠,令人心旷神怡。酒水一杯杯的喝下肚,陵容不觉有些醉色,雪白如玉的脸上染着艳丽的绯红,左右她是个小小的贵人,告了罪,便让琥珀搀着她出去醒酒。
闻着清冽的梅香,陵容笑道:“咱们长杨宫什么都好,就是缺了几株梅花。听闻倚梅园的梅花开得极好,咱们去瞧瞧吧。”
倚梅园中的积雪并未有人扫除,刚停了雪,冻得还不严实。陵容小羊羔皮的绣花暖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殷红宝石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也不知是雪衬了梅,还是梅托了雪,真真是一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神仙境界。
稍站了一会子,脸上的潮红已被冷风吹退。陵容抚上红梅娇艳脆弱的花瓣,细碎的脚步声似有若无,陵容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随后正色吟道:“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身后有脚步窸窣,闻得一声“谁在那里?”
陵容似是唬了一跳,转过身去,隐约可见石青色宝蓝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绕过梅花树,却见一个年轻男子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只目光炯炯的打量她——正是玄凌。
陵容装作惊慌的跪在地上,请罪道:“妾只是见倚梅园中梅花开得甚好,却不想扰了皇上,还请恕罪!”
琥珀亦道:“我家小主只是一时贪看,还请皇上恕罪!”
玄凌走了出来,瞧见她的打扮不似宫人,便问道:“你是谁?”
陵容继续跪在地上,尽量用平和的声音答道:“妾是凝晖阁贵人安氏。”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陵容缓慢地抬起头,她在镜中演练过无数遍,知道什么样的角度看起来最美——秀美柔婉的宫装丽人怯怯地抬头,匆忙放下的宫灯烛火跳在她的眉眼上,黛色轻蹙便似要生出清烟来。
玄凌不禁心中一动,伸手扶她起来,道:“朕记得你,当日殿选时你说梅花是报春之花。”
陵容偷偷抬眼,迎面却见到一双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含着轻轻浅浅的笑。陵容心里一慌,窘得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声如细蚊:“妾身失仪。”
他嘴角含着笑意道:“是朕吓着你了。”他的目光在陵容身上停留:“人如花,花亦如人。只有品性高洁的人才会喜欢品性高洁的花。”
陵容心中怦怦乱跳,自己也觉得花色红滟滟的一直映到酡红的双颊上来,不由自主的轻声道:“皇上谬赞了。”
玄凌握住她的手,心疼道:“手这么冷,不怕冻坏了身子。”说完,他的明黄镶边银针獭大裘阔大而暖和,把陵容裹在其间,陌生的气味兜头转脸向她席卷而来,得意的笑自唇边一闪而逝。
陵容知道,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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