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照例去凤仪宫向皇后请安,倒是庆嫔周珮奉承甄嬛。
甄嬛留神细看,庆嫔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模样既好,身量又苗条,又会打扮,难怪玄凌宠爱。她道:“妹妹人既长得标致,行动又规矩,当真讨人喜欢。”
庆嫔听她夸赞,愈加欢喜,“娘娘面前嫔妾就像尘土一般,哪里还有半分标致呢。若谁做了娘娘宫里的人,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呢。”
甄嬛听了只吟吟含笑不语。祺贵嫔脸上到底搁不住,含了一丝讥诮的冷笑,缓缓道:“本宫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庆嫔待腻了翠微宫,想做甄昭仪的宫里人呢。那有什么难的,本宫就替你去回了皇上的话就是了,省得你眼馋心热,做出这许多腔调来。”
庆嫔气极反笑,鬓上的东菱玉缠丝曲簪微微颤动,划过晶亮的弧线,“祺贵嫔这话未免说得太瞧得起自己了。你去回皇上?贵嫔有多大的本事还是有多大的面子?!”
此话说得极厉害,祺贵嫔登时满面紫涨,微微冷笑,“庆嫔的嘴可真是厉害!一时甜一时苦的。”
庆嫔到底年轻,忍不住变色,扬眉道:“贵嫔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婉贵嫔雪白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红玛瑙串汪汪如水,有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一看便知名贵。她嫣然一笑道:“庆嫔听不出来么?说你巴结人巴结得好呢。”
庆嫔正欲发作,陵容开口道:“婉贵嫔这是做什么呢?都是服侍皇上的,何必伤了彼此和气。”
庆嫔顿时收了凌厉的姿态,美丽的丹凤眼愁苦垂下的姿态让人心生爱怜,“是。”
陵容扑着六菱纱扇,细洁的扇面映着她和静的笑容,“听说昭仪前几日去了玉照宫?昭仪怀着身孕也不怕忌讳,中了暑气更不好了。”
甄嬛轻笑道:“臣妾又不是主月的娘娘,怕什么危月燕冲月的忌讳。再说了,徐妹妹年轻,又怀着身孕,自然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臣妾不过是代皇上去瞧她罢了,左说右说都说是奉了皇上的意思去看望,也好叫徐妹妹宽心,好好为皇上生下位白白胖胖的皇子来。”
皇后含笑道:“甄昭仪果真贤德。”
皇后看了一上午的拈酸夹醋,精力也不比从前,早早让人散了。
回到长杨宫,因外头暑气渐盛,陵容便命侍从放下了门窗上的湘妃竹细帘,又有宫女拨下重重纱帷上金帐钩,通梁而下的雪色纱帷便重重累累舒落了下来恍若千堆新雪,隔断了外头的辉色阳光。
陵容素性畏热,在宫殿里放了几十个大瓮供着冰块,十来把风轮亦是从早到晚转着。
小厨房进了一碗薄荷甜汤,用红枣煨得微甜,并一碟奶油松瓤卷酥一起送上来。
陵容尝了一口,指着奶油松瓤卷酥道:“我如今见了奶油就腻,叫他们再做个清甜的来。”
宝鹃应了是,便出去了。
素心用轻轻打着扇子,轻声道:“娘娘,奴婢瞧着庆嫔的样子,似乎有意讨好甄昭仪啊。”
陵容悠悠拣了一枚枇杷,剥成倒垂莲花的样子,从容道:“是又如何呢。”
庆嫔颇得玄凌的宠爱,祺贵嫔妒忌不过,明里暗里给庆嫔使了不少绊子。庆嫔碍于她是主位,少不得忍气吞声。如今遇上一个和祺贵嫔有仇怨的,可不得凑上去。
“娘娘不在意,可甄昭仪时常去看望被禁足的徐婉仪,奴婢看着似有邀买人心之嫌。”素心道:“娘娘是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怎能然让甄昭仪专美于人前?”她目光微转,只朝棠梨宫方向看去,“甄昭仪以废妃之身回宫,又有身孕在身……这未免不美啊。”
陵容扶正玉蝉押发,恬静微笑,“无妨,由得她去吧。咱们且看好戏登场。”小几上放着一尊汝窑白瓷美人觚,洁白如玉的色泽供着新掐回来的红蔷薇,恣意柔软地散开热烈到妩媚的红色。陵容微微拨一拨,便有细小清凉的水珠从枝条的软刺上滚落,滴滴莹润似水晶,叫人忘记了刺的锐利伤人,她双眸流转如星波,“慎贵嫔才是玉照宫的主位,她心里头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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