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先生的故事

“先生，您可以讲讲您的过去吗？”

柏奈睁大了紫罗兰色的猫眼，小小年纪就拥有了蛊惑人心的潜质。

酒保先生一愣，杀气四溢，但脸上诡异又温柔的笑容始终不变。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是那家伙告诉你的？”

白色猫尾摇摇晃晃，显示出猫猫独特的好奇心来。

柏奈: “嗯嗯嗯。”

“……”酒保先生沉默了一下，似乎并不想告诉别人祂的事迹，“啊呀，亲爱的……为了防止撒戈那家伙乱说，我同意了。”

话音刚落，酒保先生就陷入了沉思。

那个神情似乎有些疲惫。

“不如就从我的母星开始讲起，如何？”

“嗯嗯嗯！”

——

我的母星不是个美丽的地方，黑色金属制成的庞大球壳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值得回忆，但我知道我不应该怪她。

漫长的时光里，我学会了爱一件事物本身，不再迁怒她。

从诞生开始，时间就给予生命最后的审判——死亡，没有真正永生的生命。纵使这种惩罚似乎一不抵万。

世界一笔勾销。仁慈地，温柔地抹去一切。

——

孕育了我的黑星帝国科技刚刚伸向神经学就开始研究蜂巢意识，骨子里透出的侵略性即使在银心地带也排得上号。

毁灭一切可能威胁到它的危险，收集情报，为它搜寻更多维持它运转下去的资源，最终献上一切，这就是黑星公民的部分义务，也就是我的直接义务。

那个时候，我在情报部工作，帝国的忠心走狗。

当然，一开始我并不这么想。

只是慢慢地，我开始对这些所谓的“公理”产生怀疑。

那是我的第一个任务——收集被扫荡区域的文明资料。

我负责的是一个真菌星球，上面的智慧生命刚刚开始探索太空，对我这样的外星来客表示了极大的友善。

进入他们的太空站，欢迎我的礼节也格外有特色。

“请问……你从哪里来？”

“你从哪里来？”

“你从哪里来！”

“检测过了，没有感染风险！”

“唔——唔唔唔！”

我被毛茸茸发出叫声的真菌生物淹没了。

总之……相处还是很愉快的，与我们金属一般的文化截然不同。

想到接下来即将迎接他们的命运——毁灭，我有一点迟疑。

为了帝国。

我提交了他们的星球坐标和资料。

任务完成回到母舰，我看着同事们毫无波动地处理文件，有些迷茫。

他们看出异常，严肃建议我去一趟医疗部，我听取了意见。

治疗当然没有起效，假装无事回到岗位，继续我的工作。

没有价值的个体会被处理。

——

一次又一次的任务，或友善或残暴的不同文明让我开始认同帝国——除去威胁，不择手段。

我习惯了这些金属框架般的章程。

但是麻木埋下了更深的反叛，投射到浑噩的潜意识里。

梦中，我无数次跪在舷窗前，星球湮灭得无比绚烂。

流光溢彩，浑浊厚重，灼热沸腾，温柔，眷恋的……

仿佛花萼，花瓣，花蕊，蜜浆……

美到让我几欲纵身一跃。

几近癫狂。

——

我是情报部公认的新部长·····我一直做得很好。

我做得很好。

我做得很好。

——

“长官,我能证明这个星系有比直接使用‘黑星’更好的利用方式,请您至少听我讲完……”

“您看,湮灭它只能获取瞬间辐射的能量,如果我们把它纳入我们的控制范围,还能获取在表面生活的文明源源不断的供应……”

“请看我整理了许多年的数据……这,这个,还有这个!都能证明我的推断！”

“我请求您,至少是为了我们伟大的帝国!”

【过于繁琐,不予采纳。】

比梦中绚烂无数倍的宏大场面,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地心熔岩从进裂的地壳怒吼一般喷涌而出是怎样的壮观景象。

一颗青涩的果实被强行催化成熟,汁液在挤压中鲜艳妃红地溅射。

一朵在湮灭中盛开的宇宙之花！！！

然后绽放的瞬间黯淡——凝固——消失。“不，不！我可以证明！！！不——”

意识逐渐崩溃。

这朵花······过去的无数朵花······存在于我记忆里独一无二的永恒的花朵······

我深爱他们，我杀死他们，最终又欺骗自己。她们终于如同海啸一般从我记忆的每个角落浩浩荡荡升起，向怔愣中无力反抗的我迫近，用袅婷的枝蔓穿透我，把我绞杀在她们伟大的美丽之下。

太过动荡，太过盛大。

却完全寂静，无声，如同“黑星”启动前一刻死神降临般的静默。

一如太空，一如宇宙。

【你出了故障，副部长。】

我生于地狱。

那一刻，生与死的苦难突然那么明晰。

——

“对不起，我需要冷静。”

“好的先生……”

酒保先生的眼眶中流下了一些黑色液体，但祂只是平静地靠在吧台边。

柏奈垂下猫耳，为这个疯狂又残酷的世界而沮丧了不少。

然而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

啪叽一声，某只酒鬼科学家就趴在了吧台上。

“小小姐宝贝儿！肘！跟我回家！哈哈哈哈呕~”

撒戈一个托马斯大回旋，哐叽一下又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呕——默里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懂不懂？！”

“酒杯满上！呕——本大爷带你爽飞天！”

发表完暴言，撒戈就四仰八叉不省人事了。

“唉，真是辛苦你了，小小姐。”痛失尊称的默里安忽然笑了出来，“虽然……有点尴尬，但撒戈女士真的是个好人，她帮过我很多。”

柏奈也笑了，那个微笑很真诚。

“我知道。”

说完，她认真的添上一句话。

“谢谢您，默里安先生！”

话毕，柏奈轻松镇压了萨戈的挣扎，拖着一条腿，就这么草率而熟练地跨出大门，进了她们的黑科技舰船。

“先生，呃，内个，下次来的时候结账！”

“记得就好，再见了，小小姐！”

作者：酒保先生超温柔超善良！小小姐超可爱！酒鬼阿姨……她就算了吧。（无情）(ᇂ_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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