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外（二）

2.

死刑执行日子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那天是星期天，平安夜。

关押年楠的监狱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他剃着最普通的寸头，皮肤黝黑，身体结实，笑起来露出黄色的牙齿，憨憨的。

年楠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脸色。

男人介绍自己来自临近的渔村，一年前因为犯了事判刑了一年，而今天就是他刑满的日子。他接到一个特别的任务，就是陪年楠走完最后一程。

“你犯了什么事？”年楠脸色终于有了些松动。她盘腿坐在床上，虽然房间潮湿黑暗，但她的床却非常整洁，她梳着整齐的马尾，高高的扎起。

这和男人在来之前的所想的形象截然不同。

“聚众斗殴。”

年楠点点头，若有所思。

“大妹子，放轻松点。谁还不会死呢？大不了下辈子再来一世，再看看这个世界呗。”

“大妹子，有啥想吃的吗？俺给你去买，一百块，包你满意。”说着，男人掏出一张红花花的票子。

见年楠没有说话，男人便自顾自地聊了起来：“今天不是平安夜吗？不如买苹果吧，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是可爱过这些洋节吗？”

“给我买些关东煮吧。”年楠道，“天冷了，想吃点热乎的。”

说着，她将眼神投向了窗外，清寒的阳光却照不亮她的双眸，只留下一片苍凉。

“听说，下雪了？”

“是啊！很久没见过了呢。”男人有些感慨。

等男人抱来一袋子的关东煮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男人选了一盒冒着热气的递给了年楠：“快尝尝。”

他看着年楠选了一只甜不辣，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她却红了眼眶。

这是她第一次在狱中流泪，她被逮捕时，被审判时，被责骂时，都没有哭。

年楠慌乱地抹了把眼睛。

男人没有说话，也只是席地而坐，呆愣愣地看着她。看来这里，也没有那么强大的人，能不为死亡而颤动。

他突然很庆幸，幸好自己还有机会。

夜深了，一片寂静。

这个隐秘在郊区深处的罪恶之狱，竟然流露出一丝宁静祥和的气息。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自卑的农村女孩，坐在屋顶上仰望星空的时候那一份静谧。

年楠见到了很多人，大多都不认识。还有一些，比如严律师，比如法官，再比如逮捕她的警官。

无非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

最后，严律师给了她一个拥抱。

“很可惜，没有机会去聆听你的故事。”她拍了拍年楠的肩膀。

所有人都离开了，年楠站在监狱里，背对着门，背影落寞。她抬头仰望着小窗子，冰冷的月光洒落。

桌上还摆着凉透的关东煮。

3.

今天是星期一，圣诞节。

湖面都结了冰，阳光明媚，留下一抹波光粼粼的色彩。风儿不甘示弱，拾掇着湖边的芦苇起舞，发出好听的音色。

鸬鹚俯冲而下，略过了湖面，画出一个优美的曲线，奔向远方苍茫的天色中，消失在水天一色的边际。

年楠是被人扶着下车的。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她就被戴上了袋子。

虽然看不见，但她感觉到今天天气应该不赖。扑面而来的太阳的芬芳，耳边回荡着鸟儿的轻声细语。

“有什么要说的吗？你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吗……”年楠喃喃道。

“我可以不说吗？就这样待着。”

“当然可以。”执法人员微笑道。

后来，有人问过她，死亡究竟是什么感觉。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对于此刻最深的感受不过是放空一切，自然带给她的感受。

很多的东西，爱恨情仇、求不得恨别离、盛衰兴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泯然众生。

时间到了，她跪了下。

死亡悄无声息，消音枪没有一丝声响，子弹贯穿她的身体。

心跳停止跳动，神经最后一刻的思维也无法留存。只有眼角轻瞥的那一抹天空的湛蓝，成为她最后的影像。

尾声.

我是叙述者。

这个故事结束了，这也许压根算不上一个故事，因为它并不完整。还有很多隐情，很多的伏笔，但是年楠已经死了，这些表面后的故事也随着主角的死亡深埋。

但是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完整的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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