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妄带来无知，傲慢带来毁灭，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最大教训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自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编号便成了他们一生里唯一的名号，“M—137，你有什么问题吗？”额头上印着自己的编号，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们是新一代龙城的居民，是一次对未来的尝试。

“S—4导师，您说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那我们与人类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我们的过去，我们却本不应该是他们的未来，”S—4声音突然有些悲怆，她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转到教学上。

身体机械化赢得了文明的延续，却使个体诞生的效率越来越低，懒惰促进文明的进步，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懒惰，人类制造了方便的机械来帮助他们自己，却也因为懒惰，在最后的时刻，输掉了与地外文明的战争，现在坚持下来的，只有他们了。

龙城的机械人不少，但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人却不多，而他们与机器人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他们也曾经拥有肉体吧，婴儿时期就被植入核心，用核心的能量驱动整个身体，退化掉所有消化系统，又因为那些该死的虫子会控制他们的肉体，所以龙城上层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抛弃肉体，完全机械化。

却也因为这个，使自我意识诞生的速率变得极为低下，也就是没有了所谓的创新与创造性思维，多亏了机械的老化速率很慢，龙城施行了新星计划，通过老一辈的教导，将被选中的机械人召开诞生自我意识的课程。

“一味的山寨与模仿，不会让我们的科技水平有任何进步，不明白原理，一辈子都是井底之蛙！”这是新星计划的实施者F—3说过的话，“就像是旧世界的华夏前期，只有白痴才会认为，他们没有所谓的光芯机，哼，不知道原理，给你一台机器也是白费，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通过网络了解过旧世界的文学历史，我送你们一句话，人生需要沉淀，积累才能饱满！”

每十二小时过去，新星计划内部的新星学院就会播放一遍F—3的话，“我希望他们中出现对我们有用的人，而不是只是些会看你那些私藏在电脑里的无脑爽文的机械废柴。”面对对方的指责，司空一脸黑线。

“你的性格可真是不讨人喜欢，”面对对方的指责，司空只能无奈地笑笑，毕竟对方说的是实情。

“那件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F—3突然转口了，他轻手轻脚地拿出一个盒子，盒子内部有隐隐的黄光射出。

“安托的诞生日吗？这倒是个不错的礼物，他有心了，”司空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轻点着自己的胸甲，露出了一抹苦笑，“这件玩具，送给安托吧，她会喜欢的，或者送给那个水桶也不错。”他把盒子推回给F—3。

“好吧，我想安托团长会喜欢你的礼物的，”F—3起身，向着坐在位置上的司空微微躬身，他的目光凝重，而司空却是满脸的苦涩，与语气里的轻松完全不符。

“那我就告退了，司空大人。”

“去告诉安托，祝她生日快乐，期待来年，春风会再度吹拂我们脚下的土地，”司空的右手轻叩自己的胸甲，他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几分欣慰，以及一些苦涩。

嘴里虽然说着庆贺的话语，但心里，不解决祂们的问题，祂们永远是横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刃，那种被对方当做宠物蝼蚁的感觉，他曾经感受过，老一辈的很多人都感受过，“如同箱庭一般的城市啊，”司空手掌贴在窗户上，五指张开，天空永远显现着那种诡异的幽蓝，闪烁于晴空之上的星河，外面的世界早已不再适合哺乳动物的生存，大概，只有某些特别适应极端环境的生物才能活的下去吧。

罩在头顶的防护罩，既保护了他们，也断绝了他们的一些探索，很多人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七个分城保护着龙城主城不被其它势力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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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37上完了一天的课程，课程结束后，就是休息的时间，劳逸结合，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他们的外表看上去很像人类，但运转效率比人类更加高效，硅胶的外表下，流淌着由电解质溶液组成的别样血液，高效传输信息，再上传给仿生脑，进行信息的更新与叠加，“我们，倒底是什么？”M—137看向路边两个正在打闹的机械人，墨绿色的眼瞳下，两个任务显现出来，“今日任务，与C—479进行打闹；今日任务，与V—528进行打闹。”

“这倒底有什么意义？”M—137看着自己的任务列表，大多数任务都处于未完成阶段，如果今天不完成所有任务，他也许会受到处罚，“这些任务根本毫无意义！一味地模仿已经消逝的种族，进行无意义的行为，根本得不到任何进步！”

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抬头一看，额头上印着D—527的女生声音平静，但眼神却带着一丝灵动。

“有什么事吗？D—527，”M—137话语一顿，“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只是吐槽罢了，每天模拟着人类的休息，娱乐，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制造出这样一个宛若箱庭一样的世界，制造出这种属于人类城市一般的氛围，制造出梦幻一般的乌托邦，逃避现实，倒底有什么意义？”D—527像是找到了什么可以倾诉的人一样，一下子把心里的话全吐了出去。

“你说这话，不怕被人抓走吗？就像是那些人一样，被流放出去。”M—137来了兴致。

“能离开这个箱庭，去找寻那所谓自由的滋味，哪怕只是一瞬，也足矣了。”D—527言语中带着一种向往，“你愿意，跟我一起来吗？”她的话语里带着自信，同时M—137也注意到，转角的位置，似乎有几个阴影。

“离经叛道的家伙，”M—137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一丝嘲讽，同时他也破解了D—527的掩饰防卫程序，看见了D—527真正的任务，“寻找疑似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人，怂恿他们离开学校，”这是一个长期任务，可能也是面前这个机械人唯一的任务。

完成任务会发生什么，M—137并不知道，但如果离开这里，他，他也的确很想离开这里，学着早已印在他主机中的知识，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早已熟记近乎是枯燥的龙城历史，每一次，他们的老师都会说，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日复一日的枯燥任务，他早已厌倦了。

但，要让眼前这个机械人完成她的任务吗？M—137摇了摇头，他拒绝了D—527的邀请，出于好奇，人类因为好奇才会进步，也因为一时的好奇会引来灾祸，但你能说人类的好奇是错误的吗？这不是克苏鲁的神话，傲慢与偏见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而面对未知，人类也并非毫无防备，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每个方向都是锋利的尖刺，在理论上可以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好奇，是对未知的探索。

理论上，M—137的身体能力很弱，但实际上，他拥有大量的枪械以及人体改装，机械改造的知识，他已经做好准备预备迎接冲击。

脚步声从墙后传出，“那真是抱歉啊，是我自作多情了，”D—527歉意地笑笑，“那么，能拜托你，将刚刚的事情，从你的记录仪里删除吗？”

“看来，你拥有一定量的组织啊，你的任务，是谁给你分配的？”M—137已经能够初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他们是虫群安插在学院里的奸细，或者说，是间谍，而每一个在读的学生，面对间谍时，锁，都会解开，一旦主机可以确定对方拥有虫群意识，主机会迅速将危险信号传递给学院中所有的在职人员，同时，平时一直处于封锁状态的体力系统与计算系统也会一同解封。

学院是为了筛选拥有独立意识到机械人存在的，而骗人出学院，他们想干什么，也能够很明显地显露出来，自我意识的诞生速率一旦降低，如果放在过去，那叫人口老龄化加速，而现在，龙城的主要维系仰仗于这些被称为机械人的新人类，如果连自我意识都无法诞生，他们与服务他们的机器人，将会毫无差别。

拥有自我意识的，才可以被称之为人，而没有自我意识的，只是服务与人的机器而已。

M—137的网络节点打开，他的第一视角载入了学院网络，“警报，疑似虫群的狂热崇拜者出现，位置，C区后街8—24，请附近警力立刻前往支援！”这句话既标题也是横幅，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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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并非机械，而是机器，”D—527从墙头上跳下，震起一片尘埃，它很重，“你已经涉及你不应该知道的范围了，劳驾，跟我们走一趟吧！”它的电子眼一闪而过的疑惑，因为预想中的微弱反击并未袭来。

M—137露出一个嘲讽似的微笑，随后，他抽出了自己的一根仿生桡骨，他们安装了感觉程序，那一瞬间破开自己体表的疼痛，近乎让他的主机停转，他利用这根骨头，切断了自己的核心疼痛控制系统，这是一种对主机的保护机制，当过量的疼痛感觉信号上传到主机，主机可以自行关闭疼痛感知系统。

电解质溶液瞬间就喷了对方一身，“不玩玩电吗？”他的核心感受器感知到了电解质溶液的不断流失，而这种感知，核心感受器瞬间释放了大量的能量，这也是出于自我保护，而这种能量，可以轻易烧坏任意一个民用机器人。

大量的电能在对方体内直接爆发，只是几秒钟，D—527身上的硅胶就因为高热溶解了，而那下面，是钛合金组成的骨骼，没有机械人的核心，只有一个类似核反应堆的装置在不断运作着，“刀尺电池？”对方毫无疑问是个奸细。

与此同时，警报声充斥在这个安静的校园内，M—137的核心感受器自主启动了防御立场，因为失去了大量的电解质溶液，M—137的机体出现了一些滞涩的反应，为了保全大部分机体，以及思考能力，核心感受器会通过启动防御立场的方式，从内部停止机体的一切运作，直至电解质溶液再度充满机体内部循环系统。

当已经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刻，区内的巡查会在三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啧，”对方发出了似人的可惜声音，一条条指令发出，隐藏在墙后的阴影们立刻散去，面对一群巡查，与放弃一台不算太先进的机器，选择什么，还用我多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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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儿童电动车一样的赛车在还算平整的道路上飞驰着，而它的面前，是一排巡捕，他们到的速度，比它们预想的要快得多。

巡捕们做出了一个手势，那意味着，停止，机器拥有电子眼，如果是未被操控的机器，会立刻停下来接受检查。

如果是已经初步诞生独立意识的机器，他们在检查后，也会对对方进行记录，然后给予对方应有的初步身份证明。

但显然，眼前这个家伙，并非在案的机器，“是工厂外独立组装的么？”一名巡捕疑惑地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两排枪械从那儿童电动车的车门上弹出，“闪避！”

队长的吼声与激光滑过空气的次啦声一起传出，而在八百米开外的狙击手得到了攻击的指令，两枪，直接报废了两支枪械，目标在准星里出现，击毙命令还没有下达。

但几根弩镖已经深深刺入儿童电动车的轮胎里，这种弩镖由合金组成，类似鱼钩的前端让它们一旦刺入，拔出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种敌方个体都是安装有自爆系统的，而高强度的电流可以瞬间击穿对方的电路板，巡捕们使用了电击枪，在一片璀璨的电流中，电动车的轮子转速逐渐降低，最后，归于沉寂。

“C区第五小队，任务完成，捕获成功。”

巡警打了一个手势，远处的狙击手队伍缓缓撤退，“任务完成了，一会儿去喝两杯？”狙击手们放松了下来，他们小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好啊，正好我也有些馋酒了，”注意这里所说的酒并非是人类可以喝的酒精，而是那种工业酒精，酒精度数很高，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不错的燃料（工业酒精，人类绝对不能喝，一旦食用，请立刻前往医院洗胃，250g～500g可致人死亡。）

虽然他们化身机械，但一些技术手段还是有的，比如重现味觉，但他们的阶级不高，所能重现出来的，也只是些许的味觉，只有强刺激的液体才能引起他们唇齿味觉系统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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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里觥筹交错，五光十色，酒客们垂涎着脱衣舞娘的媚色，隐藏起自己的任务，离开学院后，如果被别人发现自己的任务，最高可以被判处死刑，之前我提到过，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好奇的，他们会千方百计地探寻别人隐藏的秘密。

而这些人中，参杂了真正的由纯机器设备组成的人工智能，这是座宏伟的城市，也是一个巨大的战场，每个人都是猎人，猎杀着别人，同时隐藏着自己。

而今天的酒馆显然来了一位大人物，额头上的汉字字符，显现了来者尊贵的身份，汉字只是一个单字，却印在了额头上的倒三角里，那个字是“叁”。

“知道，我来的目的吗？”叁居高临下的语气，让不少酒客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又不敢发作，叁的背后，是龙城执法局。

“还请明示，”酒保娴熟地调制了一杯异色鸡尾酒，递到了叁手里，“来者皆是客，无论你们想做什么，不能对我店里的客人下手，”他是酒保，也是这家酒馆的老板。

“学院出事了，有祂们的奸细，进入了学院内部，虽然我们即使阻止了祂们，但是……”叁给了酒保一个眼神，对方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是合作无间的队友。

“这里没有外人，说吧，你想做什么？叁，”酒保摇了摇酒杯，打了个手势，所有酒馆内部的酒客同时停止了动作，“没搭载自我意识芯片的机器人真是好用，每日的觥筹交错，没有尾巴吧，叁。”

“没有，”叁端起酒杯，缓缓品尝，“一股子重金属味，你真的不适合调酒，壹。”

“请你喝几杯而已，别那么挑，你以为我能调出什么好酒吗？如果我有那技术，也不用出来学习调酒。”壹又调制了一杯B—52鸡尾酒，他先是将杯口用打火机烧一下，预热，再加入咖啡酒，用吧勺引流慢慢加入百利甜，轻手引入151，再去点火，烧一下，“用给你插一根吸管吗？”

“好好做不还是能做好吗？不过吸管就不用了，女士才会选择使用吸管，男士嘛，”他看着壹将鸡尾酒点燃，接过酒水，一饮而尽，“这酒的味道还真是不错，以前的人可真会享受。”（请在专业人员的陪同下尝试调制鸡尾酒。）

“省点喝，我的酒可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工业酒精，今天算是老友见面，才给你弄点好的，”壹给自己也调了一杯酒，“他还是无法离开那个？”像是随意的问话。

“那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就没个头了，”叁摇了摇头，刚刚的豪迈喝法，让他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快感，（虽然酒不错，但这玩意儿足足有六十三度，请谨慎尝试。）

壹听到这里，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这个人不听劝，毕竟是一序列里唯一的幸存者，想必是与祂们达成了某种交易，”说到这里，叁脸上闪过一丝惊惶，“放心，祂们的触角不会在意一个穷困潦倒的酒店老板。”

“所以，我们才会是当年那个还算清醒的家伙留下来的后手，”屏蔽芯片，欺诈芯片，伪装芯片，这三种芯片仍在起着作用，对于龙城，他们是黑户，但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如果只是这种小间谍，你们自己不就能搞定吗？”

叁摇了摇头，“出现了一名诞生独立意识的伪装机器人，我想把他带到你这里，你也知道，在明面上，我的位置不好变通。”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实理由吗？也对，只有我才拥有那种改造技术，你的委托我接下了，对了，离开前，记得把酒钱给我付了！”

“那不是你请我的吗？”

“之前的确是请的，不过，你居然惹了那种麻烦，善后费，不是要多收一些吗？”壹知道伪装机器人是什么势力的手段。

推开酒馆的门，壹抬眼看向阴沉的天空，厚实的云层，“如果我被那些家伙杀了，记住，不要为我报仇！”那是他的导师司空离开前留下的话，而自己当时哭喊着求着导师不要离开。

壹闭上眼睛，他思考了很久，“把他带来吧，我会扶养他的。”

“扶养？你要找继承人？可你还那么……”

“导师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能做到，导师让我们苏醒，而我们，不能就这样仗着我们的身份，不去拯救我们的同胞，”叁看着壹缓缓握紧的拳头，“导师让我们拥有这样的身躯，机械归机械的，而机器，归机器的，”说完这话，他转身将叁推出酒馆，牌子一翻，酒馆，暂停营业。

“三日后，我会将他格式化后送过来，希望，你可以好好培养他，不要再与我们为敌了！”

“如果他与龙城为敌，我保证会亲手处理掉他，”壹关上了酒馆的大门，叁看着他的背影，“祝你好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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