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雾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云天呆呆地望着眼前巨大的设施，虽然应当是认得这个东西的，但是对他来说还是过于不解了。

特斯拉线圈。

特斯拉线圈是可以用以捕捉闪电的工具，也可以说它是人工闪电制造器，在这样一座太空城市里放置一个独立能源，也就是说这一部分应当是一个单独供能的系列设施。

倘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仅凭这一个庞大的线圈只怕是还差意思。

突然，刘云天发现自己放置在眼球上的镜片浮现了信息。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他们四个全军覆没了？可是这样的话风林他们应当会行动，可是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而且他居然还想出办法绕过他们的信息防火墙把消息传递到我这里了……

如果不是风林出手的话，那就是陈冬也来了？

刘云天虽然非常疑惑，但还是打开了这只信息。

“你觉得左右手法则在这个迷宫里有用吗？”

“你问我啊，我觉得你应该也很清楚。”

“唉，”肖云凡轻轻叹气“虽然我也知道这个迷宫其实并不复杂，它只是凭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依靠规则限制内部人员的行为，然后通过巨大的块状墙壁和运动来让我们没法知道出去的路线。”

“所以你应该就知道这个定理是不会有用的。”

“那就只能一直往一个方向走下去咯。”

“嗯，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宋星辉拍了拍肖云凡的肩膀。

在面板上打着时间轴标记的周东豪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一串标记，虽然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一个多小时了，他也知道振源的规律了，但是他发现这个纵深还是非常奇怪，他又不是蝙蝠，也没法靠声呐来确定地下的情况。

更别说地下的东西还做过隔离处理，有这么一点动静都是他靠浮标的信息采集得出来的结果。

赶紧的啊，周东豪，赶紧动一下你的脑子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快想想怎么突破这个关卡啊！

强攻？

不行，对方的装甲小队和那个灵铠战士不是我一个人对付得了的。

可是叫风林他们支援？这是纯粹的我们地球人之间的斗争，他们不该参与的……

靠这个来路不明的郑骑司首长？别开玩笑了……

面对这样强大而无懈可击的敌人，周东豪强忍着内心的忐忑和焦躁，回到了郑骑司的据点。

“你回来了？”

郑骑司盯着这里的鸟瞰图，听到周东豪打开房门的声音，立马转过头去问候着这位优秀的手下。

“嗯，我回来了。”

周东豪不知道说什么，他并不完全相信郑骑司，或者说他内心还不愿意承认这个首长真的是来帮他的。

周东豪想起之前地球打完战役之后，他们准备出城的日子里，郑骑司曾对他说过的话语。

“东豪，来。”

“怎么了首长。”

“现在咱们不用这么严肃，你觉得在你遇到过的人里面，你能解决多少部份？”

“除了风林他们几个以外，都可以一试。”

“那你愿意相信他们吗？”

“当然愿意啊。”

郑骑司看着周东豪澄澈的双眸，那是一双虽然经历过数次大战，但仍然赤诚的眼睛，他知道，周东豪并没有因为几场战争下来内心开始变得浑浊。

“比起他们，你觉得是我更值得相信，还是他们更值得相信呢？”

“这……”

周东豪一度不知道这是否是郑骑司用以考验他的话语。

“说说就行了，这不是什么权位之争，况且我和他们的渊源可不止这一会。”

就像看透了周东豪的顾虑，郑骑司清楚得解开了周东豪的疑虑：“没必要刻意考虑站队的。”

沉思了片刻，周东豪回答道：“我觉得风林和叶志林不像坏人。”

“嗯，的确如此，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被他们所左右，或者说，下次的任务出行，我会让他们不要插手的，我希望你们自己解决，不管再困难，我也要命令你，不求助任何人，你能接受这个命令吗？”

“能。”

“包括我。”

“能。”

或许是周东豪对命令拉不下面子，但他现今的确不愿意去叫郑骑司帮他渡过这次难关。

但是他确实觉得心里异常的焦躁，对那个规律、对自己决策的后悔……

如果我们等刘云天回复足够的情报之后突袭核心呢？

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叶楠呢？

会不会现在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战局了……

周东豪感到有东西从脸颊上滑过，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眼泪，但这一次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计可施。

对方不仅在实力上，更是在布局上赢他太多了。

郑骑司一向锐利狠辣的眼光察觉到了周东豪的异常，就好似周东豪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这并不是因为你不如你的对手，我们每个人都有过错误的决策，你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已经有我当年的风采了。”

周东豪盯着眼前的郑骑司，他回答道：“可是覆水难收，已经走错的棋，是撤回不了的，都是我的错。”

“如果你要觉得都是你的错的话，那刘云天也有他的错，他没有及时向你进言，让你实施了自己错误的计划。”

随着郑骑司的操作完成，他站起身来，径直朝房门走去：“虽然落子无悔，但是只要对手没有抓住机会把我们一举击溃，那我们就还有扳回局势的余地，就还有反攻的可能，记得东豪，永远不要在半路就放弃，哪怕毫无办法，你也要去尝试板命，再难堪的垂死挣扎也比投降好，当你认为你输定的时候，你就已经投降了。”

郑骑司打开了房门，转身看向周东豪：“要跟着我去走这一步新棋吗？用来修补你上一步棋的错误。”

看着郑骑司伸出的手，周东豪虽然不再忍得住泪水，但是他的心却还是如以往般坚毅，他决定相信这个首长，和郑骑司去拼命一试。

周东豪点了点头，抓住郑骑司伸来的手：“我们走吧。”

“在出去之前，我建议你先把眼泪搽干净。”

就像变戏法一样，郑骑司不知从哪拿出了几张抽纸。

“记得丢进垃圾桶。”

另一边正在悠闲的叶志林接到了郑骑司的信息，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小子……”

“怎么了？”风林好奇地凑上来。

“他叫我们帮他掏钱，用灵儿的名义买个仓库，连地址都发给我了，你看。”

“这算是薅我们羊毛吗？”

“那你这么打算，买还是不买？”

风林思索片刻，决定帮郑骑司买下仓库：“我倒要看看他又想搞些什么幺蛾子。”

刘云天在线圈附近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爱丽丝的踪迹，但是并不能说明爱丽丝曾经不在这里。

如果这样的话，这附近应该也有供能的东西，但会不会还是特斯拉线圈确实不太好说，按这种九宫格式的布局来看的话，位于中间的大特斯拉线圈，在他周边的房间就只占了横排的半数高度，那下面周边的地方应该也有类似的供能装置，只要破坏了这些装置的话，这个地宫应当就瘫痪了。

刘云天正想再进一步调查，但他混入的排检队伍已经接到命令离开了。

虽然只有这么多，但是应该是够了。

在克林城的郑骑司突然问道身旁的周东豪：“东豪，你看，根据你记录的时间轴，差不多两个小时地下有一次较大的震动。”

“嗯，每十五分钟一次，共八次，第八次会伴随着较为巨大的震动。”

“那你看过《三国演义》吗？”

“当然看过啊首长，怎么这么问？”

“那你听说过八卦阵吗？”

“知道，在书里传说诸葛孔明将此阵使得出神入化，即使知道破解之法曹军也未能破得此阵。”

“很好，八卦阵共有八门，各为景休死伤杜生惊开八门，其各自对应坎坤震巽乾兑艮离八卦，此八门在天地人中代表人事，假设一个时辰内需要运转八次，那么每次就应该有十五分钟。”

“莫非你认为地宫是一个巨型的八卦阵？”

“当然不是，八卦阵是真是假尚不可知，即使武侯之兵阵是真实存在的，经过这么多年的失传，诸葛丞相的八卦阵早已不知其实了。”

“那你的意思是，地宫有以八卦阵为原型，或许宋星辉和肖云凡就处于这由八个卦所组成的地宫内？”

“嗯，地宫除了这个每十五分钟固定一次的变化以外，还有其他的变化，所以这可能是一个复合型的地宫，我们还推测不了另一个部份的情况，但刘云天的情报可以帮到我们大忙，所以你看，东豪，你这步棋下错了，但并没有完全错，只要你自己还愿意与之一战，就总有一线生机的，倘若你都放弃去对抗他们了，那才是真正的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周东豪跟着郑骑司来到了比较偏一些的轨道工业区，大多数工业或者医用原料都是从这里购买并发货的。

但郑骑司没有选择这些商铺，而是观察了一番，周东豪循着郑骑司的目光望去，虽然有许多门店看似在卖可能会用上的东西，但郑骑司都没有选择。

周东豪很想问郑骑司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郑骑司的目光定格在了开在这里的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生意看起来还不错，时常有人进出。各自都较为心满意足地带走了自己在此购买的东西。

周东豪并不理解郑骑司为什么会盯着这里，但此时郑骑司却开口了：“东豪，你看这家店铺，他们明明会带人一起进去，但为什么通常都并不购买最外面的商品？”

“应当是不太对他们的胃口？”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灰色地带的分部广度远超你的想象，尤其是这种早期的太空移民计划下建造的城市，它会保留很多两三百年前的东西，这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人们也需要灰色地带，他是法律和法外之间的缓冲地，人是各种欲望的集合体，完全没有欲望的那并不叫做人，就算是圣人，也是会有欲望的，孔老夫子想克己复礼，这就是他的欲望，阳明先生想要告诉世人心外无物、反躬省我、知行合一、要致知格物方能明理、天地本与我为一的愿望，这也是欲望的一种。”

郑骑司打开了操纵面板，像是在准备什么：“东豪，欲望，从来就有高低之分，实现欲望的手段，也有是否正直的评判，但标准是什么，怎么去评判，这些都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清楚的，如果你不能知晓庐山的全貌，你又怎么去评价这座山究竟似林，还是像峰呢？但是你要是不走进山里去，你这么能看出他远近高低之间的森罗万象呢？”

看着若有所思的周东豪，郑骑司只是笑笑：“你需要消化思考一下的话，那就在这店铺里面帮我看守一下吧，毕竟这种能满足各种人的地方，才是灰色地带的代名词。”

“我知道了首长，你放心去吧。”

“在这里不要这么叫我了，会遭人怀疑的，你叫我先生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

郑骑司带着周东豪径直走去杂货铺，周东豪在门口看向店内，一般的装修，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日用品，还有许多的吃食。

放在这是工业区的情况下，给工人们提供购买日用品的地方好像并没什么不合理的。

周东豪看着郑骑司在柜台上和老板说了什么，老板的微笑出现了一些变化，直到郑骑司给老板看了一下面板，老板才说道：“啊，这位先生是来给工人们拿东西的啊，这就招呼他们带你去仓库取货。”

“谢谢，钱我就先给了，你照这个价，老规矩，可不许给我缺斤少两哦。”

“不会，当然不会，您可是为他们拿东西的，我是那么丧良心的人嘛？”

“我肯定很相信你啊，但是我怕万一他们不满意了怎么办，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总不能让你来帮我摆平吧？”

“当然不能当然不能，请吧先生。”

周东豪听得云里雾里，他不知道郑骑司什么时候变成体贴工人的好老板了，老板还好像跟他很熟一样，明明刚刚郑骑司还在寻找这种店铺，看来这种地带的人们真的都有点危险啊……

他只看着郑骑司答应了一下便跟着店员进去仓库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他审视着老板，老板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年轻人在盯着自己，只当是大老板带小孩出来对这些事情很好奇罢了，所以并没有刻意赶走周东豪，只是自己回到柜台搽了搽汗，他想不明白，那群人要买这么多批量的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不多时，郑骑司从仓库回来，手里带着几个小罐，他递给了周东豪一个，然后告诉店家：“切记，一定要小心地送过去，不能被别人知道，会引起其他老板不满的。”

“好好好，一定，一定。”

看着冒着冷汗点头哈腰的老板和面容有些僵硬的店员，周东豪感觉郑骑司买的东西并不简单。

但是现在除了相信他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周东豪这么觉得，所以虽然他从头到尾都很疑惑，但还是只问了郑骑司一个问题：“那这个东西，要怎么帮我们进行反击？”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可不是一点事情都没做，他们的巡逻路线和一些较为核心的区域位置我都大致摸清楚了，我一会要去制造一些小麻烦，你带着你手里的罐子去供氧处，我有设置运作，大概一个小时以后我会回来来找你。”

“可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不会威胁到这里的人们吗？”

“不会，它会有很大的危害性，但是他并不具备对居住在这里的人民造成实质性危害的能力，作为布尔什维克，我们的敌人自始至终都不包括人民，如果这个东西对人民造成伤害的话，那么你完全可以向纪检举报我。”

周东豪将信将疑，他自己也明白，任何一场战争，对黎民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灾难，但是如果要他亲自下手把人民送到危险的地步，他做不到。

但郑骑司对他不会对人民造成实质性危害的承诺，让周东豪的心暂时回到了任务上。

“我就先走了，回见。”郑骑司呼叫了他提前放置在工业区的座驾。

“你在这里都还有作战型机车？”

“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带到那里去的，背过去吗？”

“好吧，回见。”

二人各自道别，照着计划行动着。

拥有麒麟灵铠的周东豪能以人所不能及的速度行动，他自然非常轻易地就完成了郑骑司交代的安装任务。

剩下的时间，周东豪则又开始思考郑骑司给他说过的话语，还有他混在这种灰色地带也如鱼得水的行为。

周东豪感到了一些动摇，他以为只要一直跟着他的信仰行动，跟着纲领做事，就一定能创造一个非常美好，非常无暇的世界，但是郑骑司对他说的话，和他的所见所闻，都让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郑骑司从来都是对的，他很早以前就提出过军校不收少将军的想法，但是遭到了周东豪的抵制。

当年的他认为每个人都有保家卫国的权利与义务，不能因为他们和军队的将领政府的官员有什么关系亲缘就让军校拒绝他们排挤他们。

如果他们不能在坚守自己信仰的前提下做好背弃身份的觉悟，又怎么可能变成我们最需要的帅才？

郑骑司曾这么说过，但周东豪一直以为背弃身份是放下作为谁谁之子的身份，以普通士兵的一员融入军队，周东豪觉得郑骑司太小题大做了，但如今，他认为郑骑司说的，可能和他想的并不是同一个事情。

周东豪觉得自己的三观正在重组，他也感觉到以前单纯想要为国立功封狼居胥的少年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他已经开始重新思考正义这个词语了。

周东豪还在那里等待着，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全副武装，我们准备行动！”

听到郑骑司发号施令，周东豪立马附着麒麟灵铠，但随着装置释放气体，风林的AI发出了警报。

芥子气？

“这是芥子气？！”

周东豪生气地质问郑骑司。

“你疯了？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

郑骑司听到周东豪的质问，定住身形，在座驾上转了个身：“确实不会，以这个地方驻军的能力和水平，他们能非常高效地封闭和隔离这里，并放出备用气体，是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危害的。”

看着特意被染成红紫色的气体，周东豪的内心开始战栗起来：“不，你不是首长，如果你是真正的首长的话，那你一定疯了，你这样已经犯法了，不，你这样甚至是反人类的，首长的信念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谁?”

周东豪一把就要掐向郑骑司的脖颈，却被郑骑司摊手闪身躲开，随即左手抱住周东豪伸来的右手，推出右掌在周东豪面前停了下来。

周东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手了得的首长，但郑骑司却是不慌不忙，放下了掣肘着周东豪的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东豪，作为人，背信弃义未必不是一种不可取的行径，但大可不必不心怀大义，心系天下从来都是为将为王的首选，而非坚守自己的派别，我相信你比起守护一个形体，或者说一一个象征，你应当更愿意守护他的根本和信念，况且，这世界已经同我们之前认识时不同了。”

面对郑骑司的话语，周东豪还是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那个首长居然会用这种手段来取得目标。

您到底在想什么……

周东豪打心底里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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