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卷和昏沉的头脑极力斗争，最后还是成功睁开了眼。周遭又是一片白，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对这个味道无比熟悉。

“有没有不舒服？”坐在飘窗台上的飒正看着他，卷刚刚并没有注意到他，那人逆着光，面容看不真切。飒的信息素虽然是烟草，但比其他烟草味的alpha要清淡的多，并不干燥也不算很压迫，现在掺进了百合的香气，使卷的情绪很快就平稳了下来。阳光从没拉紧的窗帘间隙中射进来，落在卷的脸上，暖融融地，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换了新的衣服，白T恤的味道昭示着飒是他原本的主人。

飒试探着坐到了卷的床边，对方紧张地攥起拳头，终归还是没有排斥；但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为好，飒并不打算对他隐瞒。

“华卷先生，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是我的omega了。”

一时无人作声。

卷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消化了飒的话。“可我…明明是beta。”窗外麻雀在叽叽喳喳，卷的脑袋里只有一团乱麻。

“是隐o现象。”飒递给他一块电子屏，正投射着费眼的文章，密密麻麻全是医学术语，与卷所学的专业远如隔山，他抬起眼对上飒的眼神，那人耸了耸肩。“有的omega并不会在正常分化的时间内完成分化，以致包括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是beta。但只要omega遇见灵魂伴侣，就会立刻在信息素的影响下…。”

卷知道什么是“灵魂伴侣”。

“医学界有两种声音，一种认为隐o是发育异常，另一种则认为是进化。”飒把电子屏从卷的手上抽走，那人呆滞着抬起头，“医学界怎么认为不重要。我约了医生，明天会来做信息素匹配度测试，顺便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现在，还有没做完的事要做…”飒从电子屏上调出了卷的档案，他要在家呆至少五天，有充分的时间好好查查卷。他抬起头，却发现卷的脸色白的可怕。

可是壳哥，壳还在等他回去。卷垂着头，紧紧咬住下唇不作一声。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很正常。“我吓到你了吗？”他试图安抚卷，稍稍释放了信息素，但适得其反，卷的脸白的更厉害，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汗。他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空气里的百合花香越来越浓重。

飒叹了口气。

该死的信息素。

“你能不能稍微收着点信息素？”收拾完现场之后，卷阖着眼蜷在椅子上，飒帮他吹着头发，吹风机发出嗡嗡声。

“是你收不住信息素，才带的我的信息素也一塌糊涂。”飒的语气也略带疲惫，手指轻轻抓弄着卷的长发。“你饿不饿？”

卷点了点头，几缕头发从飒的手中溜走，又被抓回来吹干。飒让AI叫了两份饭，等卷的头发吹干，AI正好准备好饭菜。

“你的房子好大。”卷扶着旋转楼梯，才发现刚刚自己居然在三楼，向上还有有一层，而餐厅则在一层。“军方分给我的。”飒跟在他后面，不敢走太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最后趋于沉默。今天之前，谁能想到自己会和另一个陌生人完成标记？

两人的经历都称不上丰富，而现在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稳定伴侣则更让人难以接受。

“对了，你的行李到了。”飒的叉子扎住一块肉，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咀嚼。“一会儿我帮你收拾？”他抬起眼，捕捉到卷身体一僵的细节。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卷眼眸低垂，叉子想去叉一根青菜，但是却不慎把那根菜挤走，他又插了一次，这次插中了，但是力气有些太大，金属叉子和瓷盘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他抬起眼偷瞥了飒一眼，那人一言不发，只安静吃饭，嘴角还挂着不真切地笑。卷舒了一口气，庆幸他没发现自己的紧张。他松了松拿叉子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那我可就不帮你了。”飒的嘴角还挂着笑。

……

卷的行李中夹杂着相当重要的东西，比如情报设备，强效麻醉剂和一把枪。他们属于危险物品，被发现就不可能过审查，搞不好还会直接被抓起来。卷现在有些庆幸，如果不是遇见飒，没准会被他们当场翻行李。

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收拾东西，飒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对这点残留的味道卷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他拿了专门藏东西的盒子，可以屏蔽一部分常规扫描技术，关键是可以调整自己自身亮度，在一些环境下达到不可视的目的，是火星的新技术。卷把危险的东西统统塞进盒子，调整了几个参数。

“卷，出来谈谈。”飒在外面敲他的门，吓得卷差点把盒子脱手，他把调整好的盒子甩进床下，确认无误后为飒打开门。

“我煮了咖啡。”飒示意他去楼上，卷跟了上去。飒的四楼是杂物室和天台，天台上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白墙糊着一层均匀的石灰，显然天台上没有AI。“你随意就好。”飒指了指桌子上的两杯纯咖啡，以及一小盅牛奶和糖，“你和我以后要一起生活，所以我想还是互相了解一下最好。”

“跟我讲讲你。”飒侧着头笑了笑。卷没有回答，端起奶盅向咖啡中倒入少许，又放了一块方糖。他端起来尝了一口，温热而香醇，飒应该很喜欢咖啡。

“我没什么特别的。”他放下咖啡杯，“我父母是中立商人，我在军校读书…”

“我说的不是资料上的那些。”飒挥了挥手，“我说的是查不到的，比如，你在火星有没有好朋友？或者以前的alpha？”飒抬起眼睛，卷又拿起了咖啡杯，他只细不可察地笑笑，这是卷第一次感到危机。

“我交友圈子很小的，在火星…也没有alpha。”卷小心地吸了一口咖啡，飒却出声提醒他咖啡早就不烫了。

没有alpha。飒在心里默念，可就在第一次和卷做的时候，他分明嗅到一股朗姆酒的味道。好在除了朗姆酒，他身上再没别人的味道，但这说明卷在火星至少有一个未标记的稳定伴侣。

为什么不说呢？大概只有一个原因，他的那位稳定伴侣大约是什么敏感人物。

“那你呢？”卷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回去。飒挑了挑眉，晚风正凉爽，天上能见几颗星星。飒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不知道是因为看穿卷的成就感还是因为那阵怡人的百合香。

“我从小就做皇家的特训生，朋友都是和我同届的伙伴。”飒喝了口咖啡，已经凉透了，正微微发酸。“没有过omega，甚至接触omega都很少。易感期我会请假呆在家。”

“卷，我似乎比你诚实一些。”飒把杯子举过去和卷相碰，除了缓缓路过的风声，杯子碰撞的脆响几乎把卷砸晕过去。

谎言被揭穿地太快。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隐瞒的，也许只是出于羞耻？”飒将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踱到卷的面前；扑面而来全是飒身上的烟草味，神秘又压抑的味道使卷几乎窒息。“或者，你本身就像你的档案一样可疑？”

卷的呼吸开始急促，他死死扼住飒的手臂，几乎下一秒就要被他的信息素逼死过去，飒注意到他的反常，一把将他摁在椅子上，自己则后退倚住栏杆，随着烟草味的远离，卷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看着夜幕下的飒，像看见了收割他的恶鬼。

“我现在只是没有证据罢了。”飒的目光飘向栏杆外的某处，亮着星星点点几处灯火。

不论是地球还是火星，平民今天仍旧如常生活，但谁又揣摩明天的战局？谁知道这几点灯火明天能否亮起。

他的责任不仅在卷，还有很多人。

“你是我的omega，我暂时不会动你。”飒说。“但是只有你好自为之，我才有保住你的把握。”

……

医生很准时的到了。

卷在朦胧间觉得有人进了他的屋子，他试图睁开眼，模糊地看见飒正靠在门边。房间里还很黑，时间相当早，飒好像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替他掖了被子，卷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还很早，你继续睡。”他小声地说，卷顺从地点点头，陷入了甜美的回笼觉。

再醒来时，飒正坐在他的床边。卷的窗帘被拉开，阳光明晃晃地晒进来，晃得他眼睛疼。

“几点了？”卷迷迷糊糊地伸手拍了拍飒，那人头也不抬，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正划着一块电子屏。“九点多了，你还没吃早饭。”飒回身拍了拍卷，“我煎了牛排，你洗漱一下就来吃饭。”

飒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卷切下一块肉，肉质不老不腻还多汁，算是相当优秀的水准。

飒和另一个人正坐在客厅聊着什么，他只能看到那人穿着白大褂，正滔滔不绝地和飒说话，而飒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医生递给飒一块电子屏，上面密密麻麻各种数据飒只能勉强看懂一点，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卷和他的数据统统吻合。“这是你们的信息素解析报告。”医生说，“就我手头的简易设备看，你们的各项指标和配比都相同，确实是灵魂伴侣，但是详细的还需要我把样本带回去再确认”

“有什么我们平时需要注意的吗？”飒问医生，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卷，他吃得正香。

“中校需要特别注意一下信息素，100%契合与99%契合之间是有质变的，所以二位对彼此的信息素都会非常敏感。除了影响生活，还可能…影响工作。”

医生的话十分隐晦，飒听的明白。

“那我们再给华卷先生做个身体检查，主要是查一下他的腺体，还要抽一点血走，回去看一下他的激素水平有没有异常。”

飒点了点头。

……

“管家爷爷，您有没有和十宇上校打过交道？”炸站在窗户前，院子里，十宇推着老爷子散步，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十宇啊…”老管家从一堆账目中抬起头，而小少爷正满脸严肃。“那位倒是没什么官威，也挺懂礼貌。”

“好像还立过不少功，应该是个厉害角色。”管家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听他？”

炸没有回应，屋外十宇正推着他的父亲回到室内，炸走过去为二人拉开玻璃门，他父亲脸上已经摘下熟悉的笑，转而是一脸的威严，他这副样子炸很少见，也有些害怕。

“炸，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老爷子说，“所以一切事情都要加快。”

“从今天开始，十宇会搬来和你一起住，他会教你很多，至少能对付你的叔叔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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