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5年前

“今天，远航计划正式启动，37位航天员将驾驶‘巨鹿’号驶向宇宙深处探索，寻找最适宜的宜居星球，探索宇宙的秘密。”

报纸上将这次远征描述的伟大，还配了一张37位航天员的大合照，壳站在最后一排从左向右数第3个。

巨鹿号堪称当时人类技术的巅峰凝核，最高精尖的核动力系统和量子研究设备，配备的星图扫描仪可以定点绘制50天文单位的球体星图。壳骄傲地站在地面，最后回望了一次地球，人们抛出鲜花，彩带向他们致意。今天，37位英雄即将诞生。

“旅途愉快。”地球皇家的一位上将对他们敬礼，露出了无比自豪的微笑。

壳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地球的土地上。

“你好，我是阿揪。”梳着一个小辫子的男孩儿和壳打招呼，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奶香味“我住你隔壁房间，要多走动哦。”

再后来，壳给过阿揪几次临时标记，他们恋爱了。阿揪负责原子物理研究领域，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为学术操劳的痕迹，每天蹦蹦跳跳地去工作，又无忧无虑地回。壳总笑他是小朋友，阿揪会扬起小脸，“那我就是壳的小朋友。”

巨鹿号的船长每天都会把地球发来的新闻稿念给船员听，地球仍在大力宣传着他们的事迹，每个人都陶醉在故乡人的赞美与对未来的期许之中。

“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们是英雄。”阿揪喝了一口粥，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壳只是笑了笑。他抬起头环顾食堂，每个人的脸上都溢满了笑容。

不知为何，这副画面突然诡异起来，壳有些愣住了，再看身边的阿揪，太阳般明媚的笑颜突然变得刺目起来。

他的老师曾告诉他，对未知自信，就是灭亡的开始。

“巨鹿号的动力系统由著名物理学家伊恩研发完成，使用核动力，是人类历史上最为稳定的核动力驱动系统…”

“你老师？”阿揪没有抬头，偷偷从壳的盘子里夹了块肉走。

壳点了点头，他跟着伊恩学习应用物理，最擅长的领域是机械。他悄悄合了下眼，停止胡思乱想。伊恩是壳最敬重的老师，他对伊恩不仅尊敬，可谓崇拜。

也许未来真的可以被自信面对吧，壳没再多想。

变故来得很快，巨鹿号的动力系统出了问题。

伊恩和壳是船上唯二的应用物理专家，但四下检查之后，问题却出在没有备用零件的一个部位。

“它的成本太高，当时只做了一个。”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熄灭核反应堆。

“反应堆熄灭之后就无法再燃起。”伊恩叹了口气，“巨鹿号上的备用能源根本不够再次点燃核反应堆。”

壳这才知道，备用能源的储存形式居然是电能。

“用电能当备用能源，简直是找死。”

“储存效率太低了，当初怎么想的嘛。”

坐在阿揪旁边的两位能源工程师说着小话，但阿揪还是听到了。

“反应堆还开着吗？”他试探着问壳，壳点了点头。“但不赶紧关闭反应堆的话，有泄露甚至爆炸的风险。”

阿揪垂下了头，这是他不敢权衡的事情。开着反应堆等待维修完成，可能巨鹿号的一船人都要死于非命；关闭反应堆，就意味着任务失败。无论哪一个都与他们最初的自信大相径庭。

“同志们，至今天，由巨鹿号领导层决定，关闭核反应堆，很遗憾的通知大家，人类的第一次远航计划，失败了。”

食堂一片死寂。

“鉴于一些科学实验需要太空环境，地球暂时不能接我们回去。但地球方承诺，每个月会给我们送一次补给和能源补充，今后，请大家照常生活，照常工作，6个月之后，地球会派人来接我们回家。”

壳突然想到什么，举起了手。

“舰长，今天有地球的新闻稿吗？”

舰长愣了一下，目光微滞“没有。”他摇摇头，“今天没有新闻稿。”

“壳，你跟我一起走。”伊恩把壳拽进他的房间，壳明白伊恩的用意，地球的意思他看得清清楚楚。

“我要带上阿揪。”他说。但伊恩拒绝了他，理由是逃生飞船只有两个人的座位。

“那我就不走了。”壳说。伊恩愣了一下，紧接着冲上去给了壳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壳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印象中的伊恩寡言而严谨，从未像今天一样暴躁。壳脑子发蒙，伊恩则在一旁气的跳脚。“船上的食物和备用能源只能撑两个月，现在不走就是死！”

“地球不是会送补给来？”

伊恩不说话，只是愤愤地望着他。

壳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艘船上，不少人已经为人类干了一辈子活，可他们现在…说抛弃就抛弃…”说到这儿，伊恩已经泣不成声，壳慌乱地扶住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剩余的船员发现舰长、大副和伊恩以及另一位科学家趁夜出逃，开走了巨鹿号的两艘双人逃生艇，只剩下一艘单人艇。

人们冲进舰长办公室，事情的真相才被公开。

地球在他们离开的一个星期后启动了“迁徙”计划。大规模的人类搬迁火星，改造火星环境的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人们不再需要巨鹿的探索，而自从巨鹿故障后，地球则全方位封锁了巨鹿的消息，巨鹿的37位船员就此“人间蒸发”，毕竟远航计划的失败会打击士气。

一艘单人艇，剩33个人，谁能走？谁肯留？

最后33个人决定与巨鹿号共存亡，现在想来，多么幼稚。

在经过1个半月，有人失踪了。

第一个消失的是一位omega，毫无征兆就无影无踪，接下来是一位beta，然后陆陆续续有omega和beta消失，只有身体更加强壮的alpha还一人未缺。

壳出逃的前一天天晚上，阿揪把他叫到了房间里。

“壳…我身体不太舒服。”他在电话里这么说，壳立刻起身走了出去，他知道晚上一个人在走廊里行走有多么危险，但碍于alpha的性别，他被人袭击的可能并不大。

打开阿揪的门时，房间里是黑的，他打开灯，阿揪正窝在被子里背对着他。他走近阿揪的床，却发现他正在发抖。

“阿揪？”壳伸手揭开他的被子。

眼前晃过一道寒光，距离壳的喉咙只有一只拳的距离，壳向后倒去，阿揪也摔在地上。但终究是alpha，壳很轻易地夺下了阿揪的匕首。

“为什么？”壳双眼通红，他能想到alpha们必然也有相互残杀的那天，可没想到动手的竟然是阿揪。

“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人吃。”阿揪倒在床上，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染湿了一片白床单。

壳震撼又失望地离开了阿揪的房间，走前他看了一眼卧在床上抽泣的阿揪，却发现他的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再定睛一看，又瞧不出来。

当时的壳实在太难过，他仍然选择留阿揪独自在房间。

第二天，阿揪不见了。

至此，巨鹿号上的最后一个omega就此“失踪”，巨鹿号上剩余7位alpha和2位beta。

当天晚上，壳决定抢占最后一架单人逃生艇。

早在伊恩与他谈话的晚上，他就已经算到了今天。现在阿揪的离开让他对巨鹿号再无留恋。壳走出房间，来到了他与伊恩的实验室。

一个保险柜里，锁着一把枪。巨鹿号的每个成员允许配的枪还是老式子弹枪，而现在壳却自制了一把激光枪。瞬间穿孔，毫不含糊。

再然后…

壳从床上惊醒，手脚冰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挣扎着翻下身却跌落在床下。记忆中的血腥味涌上来，壳捂住了胃，干呕几下，最后疲惫地蜷在了地摊上。

巨鹿号最后剩下的9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但至少，壳的胃着实干净，与此同时，也只有他的手上沾了8个人的血。

驾驶逃生艇离开后，他没有着急回地球，而是在地球外围偷偷买了些消息。技术发展的程度和火星宣布独立的事他都清楚。率先出逃的四个人没能活下来，他们被当做逃兵秘密处死，而真实的缘由只有壳知道。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地球皇家不会允许有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以壳返回地球的路就被人堵死了，而至今，地球人仍认为巨鹿号还在运行中，而壳，只是一员逃兵。

壳从地上爬起来，从床头柜上抓过一瓶药，就着水吞了两个白色的药片，他逐渐冷静下来。

他利用巨鹿号上学来的高精技术迅速组建了团队，方方面面地渗透进火星政权，现在的联邦人民提到壳宛如提到天才神明，救火星联邦于水火的救世主。

他现在的成就，其实是巨鹿的成果。

……

“巨鹿仍在运行，但壳自己当了逃兵。”一目告诉须须，顺便降低了高度，直到降落地面。“他独吞了巨鹿的研发成果，作为自己追名逐利的工具，是个狠角色。”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火星人才市场。

“壳在招管家，咱们的人会帮你应聘成功。”一目说着，“别忘了找壳别墅附近的那片缺口。”

……

好香的一股味道，卷的眼睫动了动，渐渐醒了过来，飒正端着一个烤好的面包凑在他的鼻子旁边。

“起床。”飒说，正准备起身，卷却张开了嘴。飒愣了愣，轻轻笑了笑，把面包举到了卷的嘴边。卷咬了一口，表情逐渐精彩起来。

“糊了…”卷有些艰难地咽下那口面包，揭开被子坐了起来。

飒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那我再给你煎一份。”顺手摁出了卷房间内置的AI。

“信息素水平只高于正常水平线2个百分点，你发情期快要结束了。”飒有些放松下来，卷应了一声，揭开被子下了床。淡淡的百合味漫出来，飒的信息素水平也有所上升，他干脆走过去揽住卷的脖子轻咬了一口，随着烟草信息素的注入，信息素又趋于平稳。

卷一头栽回了床上蹭了蹭枕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呆在屋里没有事情做。”卷眨了眨眼睛，飒心尖一紧，但脑海又冒出十宇的话。

“别受信息素的影响。”

“等你发情期结束，我带你出去走走。”飒伸出手拢了拢卷的长发，冲他露出一个笑。

他对卷，说不清楚。

卷也冲他露出一个笑，百合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飒的身边，与烟草的味道交融起来。

至少现在，还是先听信息素的话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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